连串的尖叫随张皇逃跑的人群鱼贯而出的同时,两根灰蓝色的巨大触手猛地捅破屋顶,被如刀的风沙霜雪笼罩的西域的深夜,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中应声而碎!
远看的程天玉像一只只有两根触手的章鱼精怪,可她又娇躯纤细,仿佛是被触手强迫着吊上天去,无力反抗,一身红衣在铅蓝的夜空中分外刺眼。
紧接着,慕汀夷足尖轻点沧绾琴弦翩跹而来,手持一把紫藤翎针所化的长剑,半身长的紫色剑绦携铃铛一路铮鸣!
白衣飘飘,身轻如燕!
剑芒泛若紫雾,所过之处留氤氲朦胧的剑影,冒锐利寒光的剑尖直至程天玉脖颈而去!
“快!快去保护公主殿下!”被侍卫团团护在中间的西吴王焦急得原地跺脚,一众侍卫望着程天玉背后伸出的、在空中灵活甩动触手,持剑的手却纷纷发着抖。
虽然侍卫之中并无几个高手,不过他们多多少少有些修为在身,旁观的这寥寥几个瞬间,只觉持剑的白衣女子的身法高妙,剑气浩然,绝不是他们这歪瓜裂枣能比。
可对此,程天玉——或者说是程天玉背后的触手,却对付得还算游刃有余,每次甩动都能将剑气与白衣女子的攻击化于无形。
他们个个不禁怀疑起来,这样的公主,还需要他们保护么?!
不对,这……这还是原来那个公主么?还是什么怪物?!怎么看,那个白衣女子都更正常些!
不会连他们也杀了吧?
被触手所震慑得到短暂的迟疑,以至于一时间竟无侍卫动手,西吴王见状厉声大喝:“反了你们!你们敢抗旨不成?!”
正有侍卫唯唯诺诺地道:“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仇数自文武百官中而出,匆匆行礼后道,“卑职仇数,启禀陛下,公主已被邪物附身,那白衣女子有法子救公主,卑职斗胆,请陛下莫要轻举妄动,离开此地,暂避才是。”
“邪物?!”众官员与西吴王不约而同发出惊诧一声,可还不待仇数继续解释,马上又有人怒斥:“一派胡言!”
说话的是丞相滕傅邑,他沉着脸指着仇数厉声道:“上将军莫不是还记恨公主将你革职一事?
“哼!你贪污乃是证据确凿。可公主宅心仁厚,念你在边关为西吴出生入死,昨日还亲自前往陋室,为你官复原职。可你不仅不知感恩,竟还在此污蔑公主,你可还有良心?!”
仇数毫不示弱地回应:“那么敢问滕相,公主此时模样又该作何解释?”
滕傅邑冷哼一声,并不对着仇数,而是冲西吴王道:“陛下,据臣所知,此乃公主近日所修功法,不足为奇。至于那女子,冒充伶人潜入陛下生辰之宴,其心可诛!臣恳请陛下即刻将其捉拿!”
仇数咬牙讽刺:“丞相真是搬弄是非的一把好手!”
“宵小放肆!由本相看,你与那白衣女刺客,乃是一路,只为搅乱西吴安定!受死!”滕傅邑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眼神剐过仇数的霎那,袖中手顿成爪状,包裹淡淡灵气,狠狠往仇数脖颈袭去!
这等攻击即便出其不意,武将出身的仇数又怎会看在眼里?身子一倾便轻易躲过,还扣住滕傅邑的脉门稍一用劲便可卸去他全部气力。
然而,就在滕傅邑动手的瞬间,这人的后背竟也伸出了四根同样灰蓝的出手,不仅将一众侍卫拍飞两遍,两根出手簌簌而去,势要一举打碎西吴王肥大的脑袋!
“护驾!”
“陛下——”
群臣一哄而散,众侍卫的惨叫声与西吴王无措的惊呼同时响起,仇数登时暴起,可此刻再撒开滕傅邑的手已是来不及,最后一根触手早已瞄准他的腹部!
噗——
血肉模糊的声音轻却刺耳,灯火通明的大殿前,滚热的液体污染了一地薄薄的积雪,鲜红,却还掺杂着几缕灰蓝的诡异的颜色。
滕傅邑疼得面目扭曲、面色发青,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因为此时此刻,他背后的四根触手被四根雪白的孔雀羽翎贯穿,死死钉住!
但凡他动弹哪怕一下,四根羽翎便结成一道阵法,白色雷霆便会狠狠劈在背上,打得他血肉模糊!
他嘴染红蓝相杂的血,竭力抬眼,怨毒地瞪着毫无征兆出现,正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着西吴王的谢孤衡,嘶吼道:“你是何人?!敢坏我好事?!!”
“脾气倒是不小。”谢孤衡嗤笑,随手将瑟瑟发抖的西吴王丢给一旁已狼狈起身的侍卫,拍拍手,唇角一掀,潇洒俊逸,“将死之辈,没资格知晓我名讳咯。”
滕傅邑却大笑起来,牵动了伤口,四根触手痛苦地蠕动,却还笑得更加邪肆癫狂:“哈哈哈!杀了我?这个人类一样会死!!你动手啊!哈哈!”
此时此刻,尚还与十来个朝臣留下护驾的曹振终于向谢孤衡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早该想到的。
几日前,这个气度不凡、相貌惊为天人的青年出现在他回家路上,呈上一份设计精妙的图纸于他时,就该想到的。
谢孤衡的目标哪里是什么改进边防灵械?哪里是什么千机院?
这阵子的相处中,曹振早有所感,谢孤衡无论是修为、抑或在灵械造诣,都远在他这个掌院之上。
曹振曾旁敲侧击他的志向,他的回答却一直谦逊且滴水不漏。曹振只想,这样才华横溢的青年若能为西吴做贡献,即便交出掌院之位,也未尝不可。
可眼下看来,谢孤衡的身份,比曹振想的还要神秘!
虽然眼下时机不合适,虽然只是猜测,曹振还是忍不住问:“孤衡,你……你是为这邪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