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强打意志,她艰难地开口:“本君瞧你出手阔绰,看来平日里没少送人家东西。你红颜知己众多,劝你悠着点儿,别将自己送成了穷光蛋,惹你母后不快。”
他登时笑了,微微粗粝的拇指指腹揉她耳垂,亲昵地贴着她的发鬓,絮絮低语:“甜甜这是吃醋了么?”
“你……”她猛地转头,本想极有气势地反驳,但没想到自己就这样不争气地陷入他的注视里。
谢孤衡都是这样看人的么?
这样专注,这样深情?
这样让人无法自拔?
他的手却又缓缓抚上了她发烫的脸颊,一点点靠近,是想吻她的样子,低沉性感的声音继续在蛊惑她沉沦:“怎么还不信呢?那都是情非得已,就像昨日一样的不受控制……甜甜,我从始至终,真的,都只喜欢你的,只喜欢你一个人。”
慕汀夷脑子嗡嗡的,解析谢孤衡说的意思变得无比费力,只得临时存在某个地方,注意力则全集中在了愈发接近的那缕呼吸。
她……她并不喜欢谢孤衡,她得反抗的……得推开……推开他!
看出了她的挣扎,谢孤衡唇角含笑,决计不再绅士地保持距离,正要将这个吻落实,猛地一道刀光闪过,“咚”一声,一个妖兽的头颅滚落,睁着浑浊的眼看着他们。
慕汀夷赶忙推开他,佯装忙乱地整理始终平整的衣襟衣袖衣摆。
葵小归持着双刀走上来,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问:“君上,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呀?这么大只狼妖靠近都没发现。”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慕汀夷通红着脸咳嗽:“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其实她觉察到了,只是觉得还能拖一拖……
葵小归不高兴:“我已经四百多岁了。”她转而问谢孤衡,“你也没发现么?”
“我受伤了,感觉迟钝,葵大人见谅。”谢孤衡面不红心不跳,睁眼说瞎话向来很有一手。
他其实也已感知到这只妖狼鬼鬼祟祟的脚步,只是唬住慕汀夷的机会来之不易,他觉得先吻吻是当务之急,杀妖狼简直是抬抬手的事,不必太在意。
葵小归自然没这个情商识破二人的诡计,完全是当真了,老气横秋道:“你们真叫人操心。兽潮要来了,等会儿君上还是要跟着我更安全。姓谢的受伤了,回关内待着去。”
说完,她便牵起慕汀夷的手,屁颠屁颠带她往山腰跑。慕汀夷回头看一眼谢孤衡,那人果然也在静静目送她。
眸光流转,情思寄于星光,照得残雪落纱,碎芒朦朦。
咚,咚,咚。
心跳得又快又结实,慕汀夷受不了了,对葵小归道:“跑这般快做什么?慢些。”
葵小归只得放慢脚步,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君上,我们还曾疾行千里呢,这很快么?”
“闭嘴!”
——
第二波兽潮中,小型妖兽几乎不见踪影,妖兽的数量也少了大半,但逐渐攀上山来的,却是一团比一团巨大的黑影,星光不知何时泯灭于黑夜,想看清更加艰难。
只是以模糊观之,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兽潮。
那些奔驰而来的妖兽真如一滔又一滔汹涌的巨浪,所过之处皆成废墟,寸早不生,生灵涂炭!
慕汀夷与整装待发的几个金丹修士在山岩往下俯瞰,妖兽们的脚步轰隆震鸣,所过之处,冲天的巨木都被一排一排推倒,千年的磐石都碎成它们利爪下的砂砾,仿佛一座山在狠狠碾压另一座山,人族与山间野兽则是蝼蚁,只能四处逃窜。
随着它们一点点靠近,慕汀夷首先凭借优越的目力看清了哗哗涌动的兽群,最小的都都有两层楼高,而最骇人的还是处于兽潮中心的那只。
看清楚时,莫说周遭的修士,连慕汀夷的呼吸都稍稍一窒。
那是一只蜘蛛,单单是身体部分,就有一百来丈长,遑论六根触肢,粗壮的程度,竟需十来人合围。放眼望去,个头几乎横跨了一小面的箬淮山,像雷雨前的厚厚积云,将兽潮轻易地圈在蛛体之下。
更可怖的是,这只蜘蛛从头到脚都是一架森森白骨,只有头部和胸部的连接位置生茂盛的黑色鬃毛,像坟墓中爬出的亡魂,带着庞大的力量,不断前进,只为取走生灵的性命。
邪化后的妖兽乍一看很多都看不出品种,幸而它们大多失去理智,与生俱来的妖术几乎都没有意识去使用,只是一味仗着身体优势攻击人族,白日里那些召唤冰锥的九蚩狼已是非常稀罕了。
以至于其他修士也看清那只蜘蛛妖兽时,倒吸一口冷气后,却好半晌也看不出这东西的品阶,只觉无比的邪异。
因东门长夏受了伤,长老张拓便暂代其职务,当然一切还是以慕汀夷为主。
他与剩余四名还能战斗的金丹修士一起驾驶着机甲,但为了隐匿踪迹,也为了能挨着慕汀夷,都选择抱膝蹲着,偌大的铁巨人像排队等着发糖的孩子,微风的灵械陡然变得憨厚,颇为喜感。
张拓往旁挪了挪,即便蹲下来,他的机甲依旧比站着的慕汀夷高,但丝毫不影响他语气中的敬意,问:“慕前辈,那究竟是什么?”
“粗粗看是千丝绒覃蛛,不过……”慕汀夷最后的话近似喃喃,“怎可能变异成如此模样?品阶也太高了。”
下一刻,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千丝绒覃蛛胸部的鬃毛间,山风吹低那些蓬乱的鬃毛时,有一瞬间露出了一个人影——
是霍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