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说话的时候并不背人,声音也不小,显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凤婵音认识其中一人,是镇武将军家的,正是那“猪头一”的妹妹。
凤婵音才不惯着她,当即走过去,也不言语,只狠狠地用胳膊杵了杵对方,把对方杵了个趔趄。
另外几个参与议论的人,她也没放过,伸手一拉一拽,全给拽跌了下去。
“真是抱歉。”她毫无歉意地道,“我见这位姑娘要跌倒了,本是要扶一把的,谁知手上没个准头,反把你们给扯下去了。”
“你们下次还是注意些,不要站在这窄道上论人是非,瞧,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那些闺秀们仰面跌了个四仰八叉,很是失了风度仪态,好不容易被丫鬟扶起来后,立即气得叫骂。
凤婵音摸了摸耳朵,觉得没什么攻击力,就不打算同她们计较了。
“早就听闻过凤二姑娘的凶名,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大开眼界。”
这时,一位老妇人扶着婆子的手缓缓走过来道。
“凤家的姑娘真是好教养,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还是在自己姐姐的婚宴之上,这京城之中,怕是也只有右相府里能养出这样目中无人的闺秀了。”
说她不够,居然还带累上了凤家所有的姑娘,凤婵音眼神锐利地盯向对方,要不是这老虔婆年纪和辈分在那里,她早就上手揍人了。
“在别人家里做客,不在宴厅规矩用席,却跑到这犄角旮旯里背后议论主家,镇武将军府的教养,我今日也是领教了。”
有人紧跟着出言维护凤婵音道。
凤婵音循声看去,是她大伯母蒋氏。
蒋氏把凤婵音拉到自己身后,傲然道,“今日是家侄的出阁日,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众位要是来喝喜酒的,我欢迎,但你们要是上门来找麻烦的,我凤家也不惧!”
镇武将军夫人脸色一变,冷声说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吃席了,带着女儿直接离开了。
蒋氏拍了拍凤婵音的手,也自去忙去了,婚宴事宜繁琐,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闲逛。
凤卓谭从一旁冒出来,牵住蒋氏的手道:“母亲,二姐姐就是当过小道姑,她们说得也没错啊,你为什么生气?”
蒋氏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我们自己在私底下叫叫就行了,外人当然不能这么说她,这不是在踩我们凤家的脸吗?”
“别忘了,你和她都是姓凤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私底下,你怎么讨厌她都行,但是在外人面前,你们要永远站在同一边,知道吗?”
凤婵音:“……”刚才的感激,她要收回一半。
穿廊上的人都走光了,凤婵音靠着廊柱,眼神虚空地看着廊外的假山花草,觉得没意思极了。
冬棋去前面抢了一会儿红包,回来时,就见自家姑娘蔫蔫耷耷的,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这可太稀奇了。
不只这一日,接下来的几日,凤婵音都是这种状态,也就在凤婵韵三朝回门的时候,高兴了一小阵,等凤婵韵回夫家去了,她就又开始没精打采的了。
冬棋万分不解。
从前凤婵韵在家的时候,凤婵音也不是日日黏在对方身边的啊,怎么凤婵韵一出嫁,就跟把她的魂一起带走了似的?
“你不懂。”凤婵音丧哒哒地道,“大姐姐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她嫁人了,我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整个家里都空了一半。”
冬棋不能理解,想了想,道:“一定是因为姑娘很久没出去玩儿了,所以无聊了,要不然,我们出去玩儿吧?”
“没意思。”凤婵音道,“京城也就那么大点儿,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东西。”
“谨哥哥自从有了小侄儿,也不爱出来玩儿了,明弈那里,我又不方便去找,就我和你,再带着一大群的仆从护卫,就算出去了,我们能玩什么呀?”
“也就逛逛街,吃吃饭,买买东西,无聊,没意思。”
这下冬棋也没辙了,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性子,觉得逛逛吃吃就很有意思,所以她没有办法共情自家这位何不食肉糜的主子。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件正事来做了?”凤婵音问道。
冬棋细数道:“姑娘每日都要习武练剑、弹琴作画,还要跟着夫人学掌家理事,这还不算正事吗?”
“这算什么正事?”凤婵音不认同道,“这顶多算是在学习一些基本技能。我说的正事,是指做一番事业,事业,懂吗?”
“像母亲手底下掌管着众多的家业,每年都能给家里带来数不尽的钱财”
“像父亲在朝中做官,日日都要处理许许多多的国家大事。”
“还有像大哥哥那样立志要成为一方大儒,教遍天下英才的;像大师兄一样,要把清风观做成天下第一观的;像沈万金一样,想把聚宝斋开到中梁、西越去的……”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也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我没有,我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从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家,做回我的千金小姐,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我总该再有一个新的愿望才对。”
冬棋中肯地评价道:“姑娘,你有些贪心了。”
凤婵音敲了敲她的头,“跟你说也是白说,不知进取的丫头。”
“可你以后是要嫁人的呀。”冬棋心里还是很明白的,“等你嫁了人,不就能和夫人一样,掌管众多嫁妆和家业了?这不就是你的事业吗?”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事业。”凤婵音捧着脸道,“我不想困在一座小小的城里,更不想困在巴掌大的宅院里,我想去更远更大的地方看看。”
“那我们不该下山的。”冬棋道,“如果我们没有回京,这个时候,说不定你已经在游历天下了。”
“想什么美事?”凤婵音道,“李妈妈月月都要去明月观,我要是不见了,赵观主怎么向凤家交差?”
“那倒也是。”冬棋承认道,“看来只要你一日是丞相府的千金,就一日不可能实现云游天下的愿望了。”
真的不可能吗?
凤婵音望着窗外高远辽阔的天空,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