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的沉玉谷之旅虽有波折也算圆满，出去一趟后的休息日似乎也有些不同。

上午九点四十六分，那维莱特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贝希摩斯的房间在下楼的必经之处，门是开着的，贝希摩斯应该在楼下，也许在照顾那片不定时回归自然状态的花园。

这片花园设计的意图是做下午茶的场地用，实际上两位主人家甚少有空在这片花园里喝下午茶，后来家里的新成员觉得空着也是空着，乱七八糟地种上各种各样的花，拉了葡萄架给茶桌以自然的荫蔽。新成员搬走后只有薄荷和杂草野花坚强地活了下来，贝希摩斯偶尔会扔点种子进去，长出来什么全靠它自己努力。

楼梯旁的花瓶插上了新花束，明亮鲜艳的向日葵，很衬天气。厨房里燃烧的火焰爆出几声细响，餐桌上还四散着储物盒，却不见贝希摩斯。这佐证了那维莱特的猜想。

“那维——”贝希摩斯听到他开柜子的动静从厨房和后花园间的窗户外探出头，“你想吃覆盆子果酱还是蓝莓果酱？”

又喃喃自语，“巧克力榛子酱好像也要没了，得清点一下日用品……”

那维莱特辨别过储物盒的标签，把判断无用的盒子盖好叠起为自己腾出一片空间。餐桌上也放了花，花瓣细碎色浅，被同样细小的绿茎向四周撑散开。以那维莱特对贝希摩斯的了解，这大概是他从花园里清出来的野花。

“我想吃奶酪。”他回答贝希摩斯的第一个问题。

“要果酱还是水果夹心？有新鲜的墩墩桃，在冰箱的第二层。”

贝希摩斯的声音自远而近，拎着一大把餐桌同款野花出现在那维莱特面前。他把花分成几束插进客厅的花瓶里，等那维莱特的回答。

随手摆弄几下花束让它们呈现自由的姿态，没收到答话的贝希摩斯回头看他，“别想空口吃奶酪。”

那维莱特遗憾地喝了口飘着绯樱绣球的水。微量雷元素给舌头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人着迷。

“这周的绯樱绣球指标已经没了，最后一杯。”

贝希摩斯在他喝完水后带着抹了鲜奶酪的坚果面包拦下了他想要继续的想法。

“如果你还想因为雷元素过度导致头发过分蓬松而被盯着看一天，那就可以喝到你满意为止。”

装了早餐的盘子顶开水杯。贝希摩斯收走餐桌上的储物盒，把它们一一归位。

“为什么你不会。”

“因为我不会用超标量泡水喝。”

“补充说明，第一次出现上述情况时你和我一样，为什么他们不会盯着你看？”

*

那天的回忆实在太过深刻，在那维莱特几百年的生命中依旧是排得上号的惨痛教训。而这场教训的起源在贝希摩斯。

贝希摩斯爱喝茶，茶喝多了就喜欢也往那维莱特的杯子里放点什么。但那维莱特喝水喝的是韵味，往里加东西反而会破坏水的纯粹。贝希摩斯退而求其次，尝试往各个地区的水里面加当地特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特产肯定和当地水也有几分相容。

首先尝试的蒙德特产们展现了高度的团结一致，不管怎么搭配都被那维莱特评价为不同程度的甜。

“嘟嘟莲不是有苦味吗，为什么也是甜？”

“这份苦味只有一些，只在舌根残余，反而衬出舌尖的甜味细节。”

璃月的特产只试了琉璃袋和琉璃百合两种，倒是有重大突破。

“像泡了超过最佳饮用时间至少五倍时长的茶水，而且是茶梗泡出来的。”

咽下这口水的那维莱特眉头紧锁，放下杯子还把它推远了些。贝希摩斯连忙给他倒了新的水，清水。

缓过那一阵韵味悠长的苦味，那维莱特还是皱着眉，用目光控诉贝希摩斯。贝希摩斯眯着眼道歉，伸手拿过琉璃袋泡出来的水想尝尝。

“别喝，你不会喜欢的。”那维莱特制止了他，又给出具体的评价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闻起来是香的，还带有点甜味。但是喝下去后，最开始是没有味道，因此放松警惕却被舌根反馈的苦和涩味袭击。真是狡猾。”最后几个字甚至带上些咬牙切齿。

贝希摩斯更好奇了。

“为什么你会用茶梗来形容？”他微眯着眼，“谁用这种东西来亏待你。”

那维莱特轻轻点了点他手上的杯子。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贝希摩斯放下杯子，抱臂靠着桌等真正的答案。

“之前你和我说过马丁尼家的茶不好喝，就是这么形容的。”那维莱特转回身坐得端正，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这不是贝希摩斯想要的答案，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就去拜访了一次。”

贝希摩斯很少和他说与贵族打交道的细节，想来那杯茶确实糟糕到让当时的贝希摩斯都忍不住和他吐槽。好在只是一时的，显然现在贝希摩斯已经不记得那不愉快的经历了。

“那维，”贝希摩斯沉默了会，挨着他坐下来，“我不会委屈自己，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贝希摩斯自认没受委屈，茶他喝了一口就再没动过。这种刁难人的小把戏他见多了也不当回事，会和那维莱特说只是因为这味道确实是很怪，想和那维分享趣闻来着。

“我知道。”那维莱特当然知道，贝希摩斯不会委屈自己，受了的委屈也会加倍奉还。他勾回杯子想喝完剩下的水。

“唉，别喝了，给我。”贝希摩斯一手盖住杯口截胡。

“之后不试了，想喝什么喝什么。”贝希摩斯义正言辞地接上，“我还养不起你喝清水么。”

那维莱特反而拒绝了他。

“很有意思。”

他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确认他其实乐在其中。来枫丹后过多的公务事项让两人的相处时间少了许多，这样的实验正合他意。

而后稻妻的尝试是意外之喜。

“轻微的麻痹感，雷元素在舌头上跳来跳去，很有生命力，和水本身幽邃深远的口感相比略有跳脱，却不像甜与苦那样强烈的反差。很新奇的搭配。”

所以那维莱特对此上瘾也情有可原。

绯樱绣球只含有非常微量的雷元素，但架不住那维莱特一日三次，一次三杯地喝。终于，在周末放肆享用后的工作日早上，积累的雷元素爆发了。

那维莱特那一头顺滑柔软的白发噼里啪啦地炸开，贝希摩斯看着那维莱特平静却委屈不解的脸，想笑又不敢笑。他轻咳两声压下笑意，试图用打理头发的工具把它们回复原状。

好消息是那维莱特的头发被他勉强恢复了，只是较之前相对蓬松些；坏消息是这些雷元素因为接触而传播，贝希摩斯的头发也变得蓬松起来。有准时上班的死线在，这种程度已经是贝希摩斯努力的结果了。好在贝希摩斯是低马尾，不算太明显。

贝希摩斯放下梳子和喷壶，对着镜子里的那维莱特说：“新发型，迎接新一天的工作。想必沫芒宫的大家也会很乐意看到。”说着说着，贝希摩斯忍不住了，那维莱特在镜子里静静地盯着他笑到直不起腰，最后两个人在镜子里笑成一团。

在这天上午，除了时不时飘向自己头顶的视线，那维莱特认为带来的影响并不大，他还是可以自由享用绯樱绣球。

午休时间来找他的贝希摩斯打破了这一错觉。

“我们的最高审判官大人是不是在生气啊？”

“什么？”看公文的那维莱特茫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