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要跟我讲律法,想必您不会忘记,枫丹的律法在几百年前就确认了最高审判官在紧急时刻拥有最高处理权。如今的情况还称不上危机?”
贝希摩斯难得冷下脸,银灰色的蛇瞳盯着枢律庭出席方向。
“拒绝执行最高审判官的指令,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对最高审判官对律法对水神不满?”
中年男人被蛇瞳看得胆寒,怯怯不敢语。老人布满褶皱的脸笑成一团,缓和气氛地说不敢不敢,我们哪是不满,只是觉得最高审判官的处理方式还能再讨论讨论。
旁边枢律庭的人也附和着劝贝希摩斯别生气,先看看怎么处理吧。
听了十几分钟枢律庭对贝希摩斯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现在贝希摩斯真生气了又怂到不行,就是不进正题。复律庭终于开口插入:“那么枢律庭这边没问题了,快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吧,贝希摩斯大人,沫芒厅要被吵翻啦!”
格罗里夏尔看了看贝希摩斯的脸色,主动担过简要说明的任务。
“震动来自白淞镇附近的海底,导致白淞镇附近海面急速上升,震动泄露了部分原始胎海水,海水中携带的原始胎海水导致了部分伤亡,目前那维莱特大人已经带人前往白淞镇,海平面已经下降,具体伤亡需要他们统计出来。”
复律庭有些担忧地问:“就这么和民众解释吗?这,这听起来不太乐观啊。”
“除去白淞镇的救援,当务之急是其他靠海地区的预防工作。白淞镇的情况严重也是它大部分建立在地表以下,受海水上升影响较大。其他靠海地区如果发生类似震动,受灾情况会轻很多。”
贝希摩斯半阖着眼把面前的报告打开展示给会议桌上的各位看,语气冷淡。
“那维莱特的文件里写得很清楚,现在各位可以好好地和我一起讨论讨论怎么实施吗?”
在贝希摩斯的威慑和那维莱特周全的计划下,这场持续一小时的会议除了开始那十几分钟的不愉快,一切顺利。
枢律庭率先离席领着几乎没被他们执行过的任务回去加班加点,贝希摩斯刚给他们下了最后期限,要么按时完成,要么减少枢律庭席位。
复律庭紧随其后,用讨论出来的受灾情况和应对措施去稍微安抚民众的焦躁和恐慌。
贝希摩斯和格罗里夏尔回到执律庭办公室,憋了一个小时的格罗里夏尔回了自己的地盘可算是能大吐苦水了。
“天呐,您看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嘴脸,条例律法,比人的命重要多了!”
“还什么绕过他们?真是给自己长脸,让他们审核一遍白淞镇的水都要干透了!”
贝希摩斯给他倒了杯茶,边应和两句边处理积攒的公文。格罗里夏尔一杯茶下去,把不爽吐了个干净。贝希摩斯也不掩饰自己早处理过这些工作,把已经安排好的扫一眼直接批复了,他暂时没太多时间在这些表面功夫上。
等格罗里夏尔回忆完了一遍和枢律庭的恩爱情仇,贝希摩斯也把工作处理好了。
“咳,”格罗里夏尔尴尬地转着杯柄,才发现自己没忍住把枢律庭从头到脚痛批一顿,“您太纵容我了。”
贝希摩斯归拢文件放到一边方便福格尔送出去,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给格罗里夏尔的杯子补到三分之二处。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能表露出倾向,你帮我一块说了吧。”
喝了口茶,贝希摩斯又补充:“他们现在肯定也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多公平。”
确实如此。
枢律庭会有贵族的席位还要从四百年前说起,那时的枫丹经历战争百废待兴,欧比克莱歌剧院的建立给了贝希摩斯灵感。
第一任的执律庭总司大刀拓斧地斩尽贵族插手枫丹机构明面上的一切方式,第二、三任总司则提出并完善“枢律庭特殊入职途径”:在枢律庭为贵族提供席位,但贵族方面需要提供前一季度一定比例的资金,走正常晋升流程。在一代又一代执律庭总司的压榨下,这些席位受到的规章限制极大,怨气自然也是极大。
这些贵族对贝希摩斯的评价最周全的一份是:贝希摩斯十足的傲慢,偏偏运气与神明皆偏爱他,家族久兴不败,最高审判官和水神永远信赖他。这样的人,他要和你谈礼节,你就得老老实实走程序遵律法;他不想谈,你就要陪他胡闹到底。
其实还有下半句:但多数时候他愿意摆着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甚少动气,与他的交易从来小舍大得,双赢得当。这样看来,这份傲慢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枢律庭这次的挑衅或许真是积怨已久,那十几分钟的阴阳怪气满足了他们被压榨几十年的怒气,又给他们提供了继续被压榨几十年的肚量,硬是在贝希摩斯的期限前两小时完成了任务,连前十五个工作日内提交的申请也一并通过。
似乎还有一番清洗,贝希摩斯后来没再见过中年男人的脸,他的席位由一个年轻的面孔替代,人是灵活多了,只是依旧暴躁,老人仍是笑眯眯地在会议上作白脸。
贝希摩斯对贵族内部的更换不太关心,前段时间的整理还算到位,再起什么波澜也无伤大雅。
如今更重要的是预言,是芙宁娜的演出。那维莱特将遗迹内看到的壁画内容带来给他,一场针对神明的狩猎与审判,即将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