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金不换已被逐出金氏,也从没有人敢直接踩脸来找金不换的麻烦。
鹿饮溪抬头去瞧,只见一个衣衫华丽的女子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女子五官相貌与云绮大不相同,一双浓眉里透着英气,一双眼如一对黑葡萄,炯炯有神。
她手握长鞭,瞪着金不换,半晌没说出话来,神情里有几分委屈,却被她倔强地给咽下去。
她转头瞪着云绮,怒骂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小□□!怀了不知哪个野男人的孩子,又勾搭长姐的未婚夫!云绮,你对得起父君往日对你的疼爱吗?!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云氏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你竟这样折辱我们的颜面,你对得起我、对得起父君吗?!”
鹿饮溪一听便明白,这位女子应是云氏的大小姐了。
云绮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如冰窟一般,寒冷又深邃。
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他,不配!你,更不配!”
云大小姐怒火更盛,扬起鞭子指着云绮,气得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道:“云绮!你……你不知羞耻……忘恩负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你这只怪物……你……”
她骂到一半,便张开不嘴。因为她的嘴巴也没了,消失了。
云大小姐似乎不能相信,震惊地转头去瞧金不换,她没想到,金不换竟然对她也用这一手!
她可是云氏的大小姐!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金不换冷冷瞧着她,这还是鹿饮溪第一次瞧见金不换用这么冰冷残酷的眼神看一个姑娘。
只听金不换寒着脸,凛然道:“云大小姐,与你退婚的是我金不换,要娶云绮的也是我金不换,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的妻儿!您的鞭子朝我身上招呼我不躲,但你不能朝我妻儿身上招呼一星半点!这一回我饶了你,若云大小姐不想变成个断手断脚的丑八怪,便不要有下一次!”
云大小姐顿时愣住,她颤抖着手,指着金不换点了半天,最终哭着扭头跑了。
鹿饮溪微微吃惊地盯着金不换,没想到金不换对一个姑娘狠起来,一点情面也都不留。
云绮苍白着脸,额头上溢出了豆大的汗珠,双手紧紧拽着金不换的衣袖,颤声道:“疼……我肚子疼……”
面对云绮的喊疼,哪怕是灵力卓越的金不换,也有些束手无策、神色慌张。
鹿饮溪瞧着云绮,吃惊道:“她不会是要生了吧?”
金不换愣了愣,“不会吧?孩子才刚七个月……”
可是云绮疼得越来越厉害,鹿饮溪瞧见她身下的衣裙湿了一大片,她急忙对赶马车的车夫道:“快!送她去医馆!她要生了!”
金不换很快镇定下来,他左手抱着云绮,右手手掌覆盖住云绮的腹部,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手掌心渡向云绮。
但云绮还是疼得厉害,脸上与脖颈上湿漉漉的,全是汗。
她望着自己的情郎,思绪有些混沌,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她微弱的气息扫过金不换的脸颊,低声道:“这一次,你总算陪在我身边了。”
金不换抬头去看她时,她已昏迷了过去。
鹿饮溪有些心慌,云绮的身子实在太虚弱了,根本撑不到孩子生下来。
更糟糕的是,他们不管去哪一家医馆,对方都不肯收留他们。显然,金氏与云氏不约而同地对这些医馆下了禁令,不许他们为云绮接生。
金不换脸色铁青,他冷眼瞧着最后一家医馆的术士,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死寂。
鹿饮溪心惊于他那种眼神,生怕他要动手杀人。
可金不换只是定然瞧了片刻,就转身带云绮走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座老宅,那宅子正是之前金不换约会的老婆婆的,如今早已被金不换翻修成一座……,若不是那棵老树,鹿饮溪几乎认不出来。
“麻烦你烧一锅热水,我要亲自给她接生。”金不换沉声道。
鹿饮溪吃惊道:“你……你还会这个?”
“我不会,”金不换沉声道,“但方才我已看透医馆术士的过往,知道了他是怎么接生的!”
鹿饮溪不再多言,十分配合地听着金不换的指令。
一切准备就绪后,金不换却皱着眉道:“得先把她弄醒。”
可不论他怎么唤、怎么渡灵力,云绮始终昏迷着。
鹿饮溪瞧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急道:“来不及了!”
金不换沉默了片刻,他的神情奇异地镇定下来,吩咐鹿饮溪道:“解开她的上衣,然后按住她的腹部。”
鹿饮溪照做了。
只见金不换抬起右手,掌心多了一把又尖又细的短刀,瞧着十分锐利。
一簇火焰突地燃起,将那短刀烤得赤红,火焰熄灭后,短刀也在一瞬间冷却。
鹿饮溪正疑惑他要做什么时,却金不换手起刀落,在云绮小腹下部正中位置上切割出一道口子。
鹿饮溪惊得差点撒手,就听金不换沉声道:“此法是那名医士在一篇古书上所见,但从未敢尝试过,今日若她因我丧命,我金不换也绝不独活。”
鹿饮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瞧着金不换的动作,第一次知道人的肚子里有那么多层东西。
为了防止云绮失血过多,金不换一直在给云绮渡灵力,他的动作很快,下刀很是干净利落,可云绮还是流了很多血。
金不换用了术法,将血水和羊水吸出来,直到婴儿的哭声传来,鹿饮溪都还不能相信,金不换竟然真的把孩子取出来了!
“压紧她!”金不换沉着脸吩咐着,他额头上全是汗珠。
因为早产,那婴儿闭着眼和嘴巴,脸憋得通红,皮肤皱巴巴的,瞧着十分瘦弱可怜,金不换输了许多灵力,才终于换来一声啼哭。
“伤口……伤口要缝起来吧……”鹿饮溪瞧着云绮可怖的腹部,话音刚落,就见那一层层伤口奇迹般地愈合起来。
鹿饮溪震惊地瞧着,猛然想起云金城那些突然没了嘴巴的人。可云绮的伤要重得多,金不换的灵力也消耗得很猛烈。
直到最后一层皮肤完全愈合、不见一丝伤疤时,金不换才松了手。
他双手微微颤抖着摸了摸云绮的脉,片刻后闭了闭眼,哑声道:“可以了。”
他脱力一般坐在地上,一瞬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又伸出手去抱那啼哭的婴儿,疲惫地笑了笑道:“是个小子。”
他整个人似乎一下子从少年郎变成了一个父亲。
鹿饮溪松一口气,正要上前帮忙清洗婴儿身上的血,却见云绮的脸突然变了。
她的眼睛、嘴巴、鼻子正诡异地移动!在薄薄的皮肤上滚动着!
鹿饮溪懵了一瞬,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它们甚至连形状都在变化!
而金不换还只顾着低头瞧怀里的婴儿,眉眼含笑。
“金不换……云绮她……她……”
鹿饮溪声音颤抖,金不换抬头去看时,云绮连四肢都咯吱咯吱地响,彷佛下一瞬就要散架了!而她的皮肤像被晒干了一般迅速枯萎,变成薄薄一层覆盖在骨骼上!
鹿饮溪几乎不敢置信,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云绮她是……她是……黑暗道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