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却比她快一步落地，上前接住了她。

“你放……！”

云绮斥责的话刚出口一半，金不换就已先一步放开她，双手举过头顶，含笑瞧着她，“下面都是石头，我怕你跳下来咯得脚疼。”

云绮瞪着金不换，仿佛被噎住一般。

半晌，她才转过身，先是打量四周，见四处实在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才将目光落在鹿饮溪身上，不满地皱起一双秀气好看的眉，冷冷道：“他人呢？”

鹿饮溪不知道云绮怎么会追到这儿来，也不明白她为何要追赫连天，佯装不知道：“云姑娘要找谁？”

云绮冷哼一声，“找一个死人！”

鹿饮溪暗暗吃惊，云绮只不过是一个境中的虚幻人影，她怎么知道赫连天已经死了？

难道她才是境主？

只见云绮走近她，上下打量她，目光里不带一丝温度。

云绮抬手一指金不换，冷言道：“不如我们两个换一换，你把你的情郎给我，我把我的情郎给你，如何？”

鹿饮溪震惊于云绮的言语大胆，她下意识朝金不换望了一眼，金不换却无所谓地笑了笑，甚至耸了耸肩。

鹿饮溪重重摇头，“不换！”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把赫连天换给别人！更遑论赫连天也不算她的情郎，就算是，那他也不是隶属于她的物件，怎能换来换去呢!

云绮闻言，蹙起秀眉，回头看向金不换，“听到没？人家叫你呢！”

鹿饮溪愣了愣，才猛然想起“不换”正是金不换的名字。

金不换笑着上前，抬手握住云绮的肩，一脸的春光灿烂，“我金不换也不换。”

云绮甩开他，满脸不悦地看着鹿饮溪道：“不要相信一个男人，尤其当他表现出一副很爱你的模样的时候。他今日很爱你，明日就可以很爱别人。”

鹿饮溪终于有点明白了，云绮这是吃她的醋呢，怪不得金不换笑得那么欢乐。

她想要解释，云绮却已移开了目光，抬头瞥了一眼那轮巨大的圆月，对金不换道：“你的金铃呢？”

金不换默了一瞬，对云绮笑了笑道：“不巧，金玲已赠了面前的这位姑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眼下我身上已没有比金玲更贵重的东西了。不过……或许这正是天意，比金玲更贵重的，不正是我自己吗？”

金不换把这番毫无道理的话，说得十分有道理的样子，他继续道：“我已下定决心要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同意与我约会、同意我将我自己赠与你为止。”

鹿饮溪看着都替他着急，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用这种法子追求姑娘啊！他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只要人家姑娘应下他，他约会结束后就转头把人家抛下嘛~！

这可真是……

鹿饮溪连忙从衣袖中掏出金玲，递给金不换，“你不需要对我兑现那个许诺，还给你。”

她已经找到了魂境，甚至找到了赫连天尸体藏身之处，她不再需要金不换带她去天地境。

谁料，云绮瞥了那金玲一眼，怒道：“我不稀罕！”

也不知是在说金玲，还是在说金不换的约会，更或者是说金不换本人。

云绮大步走向山壁，突然一把扯掉上面的花，一朵夙寐花割破了她的手指，流出了血。

金不换正要上前，却见云绮突然捂着肚子，俯身干呕起来。

她甩开金不换，指着那些花，脸色煞白道：“去！把那些花全都拔掉！”

金不换却不动作，皱着眉担忧道：“你怎么了？”

云绮却突然起身，大声吼道：“我叫你拔掉它们！你听不见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叫你做什么你总不听！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为什么？”

吼着吼着，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鹿饮溪有些懵，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金不换也愣了愣，他抬手轻轻抚摸着云绮的后背，眼神中闪过茫然，低声道：“我觉得我该喜欢你，该做一切来叫你开心的事，可是我又觉得，我不该拔掉那些花，我不愿意拔掉它们。”

他皱起眉，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一定要拔掉它们呢？”

“它们闻起来叫我恶心！我厌恶它们的香味！”云绮哭着吼道，“这个理由够吗？”

金不换皱了皱眉，紧接着换上笑容，伸手替她擦去眼泪，继续哄道：“既然你不喜欢这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没有花，只有青草树木和淙淙溪流，你一定会喜欢的。”

云绮听了，有些疯癫地笑了笑，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笑极了。她拍开金不换的手，狠狠抹掉眼泪，面上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咬牙道：“滚！”

金不换顿住了手。

他的神情很奇怪，就好像在质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质疑自己为什么丢掉了他的自尊与骄傲，在这里任由另一个人践踏。

但那神情也只不过是一瞬间。

他默默转过身，伸出手去拔掉其中一株花。

他没有用术法，哪怕花瓣割破他的皮肤，那些藤蔓刺痛他的手臂，那些泥污弄脏他华贵的衣衫，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只专心地、极为认真地拔掉了一株花。

瞧着这样的金不换，鹿饮溪暗暗吃惊。

这还是她白日里见到的那个洒脱肆意的金不换吗？

同样是为了逗云绮开心，白天摆红珠那个金不换，是自由愉悦的，是心甘情愿的，但眼下此刻的金不换，却好似一个提线木偶。

一个人会因为遇见另一个人，就变化如此巨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