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走!这就走!别掀我车!”
老婆婆似乎对这一切早就轻架就熟,张开双手,像老鹰护崽一般遮住她的那些珠子。
好在那中年掌柜也只是想将她吓走,不耐烦地挥手要她到别处去。
鹿饮溪也摆过摊,自然知道在繁华的街市里,哪里摆摊都会被轰走的,只有一些偏僻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或许可以。
她正要帮老婆婆推车,身后突然想起一个清脆如铃、却又语气寒凉的声音。
“你的珠子,我全买了。”
鹿饮溪回头,不由得惊讶,竟是那位红衣姑娘。
老婆婆愣了一瞬,立刻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好,好……姑娘好人……”
那商铺掌柜见到红衣姑娘,却立刻佝偻着腰迎上来,殷勤道:“二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提前叫下人们知会一声,要是怠慢了您,君主可是要责罚的。再说,那老太婆的珠子全是假的,您买它做什么呢?咱这铺子里珠宝玉器无数,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二小姐?
鹿饮溪微微惊讶,她望一眼那间商铺上的祥云商标,显然,这是一家云氏旗下的铺子。
这红衣姑娘,竟然是云家二小姐?
史书记载,金不换一生不曾娶妻,但年轻时也曾定过亲。
而他定亲的对象,正是云氏的小姐。
云金城最显赫的两大氏族联姻,实在太正常不过,至于定亲的对象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似乎也不重要,因为云氏的两位小姐,没能在史书上留下任何痕迹。
只是后来金不换杀人闯祸后,这桩婚约也不了了之。
“原来你就是云家二小姐,云绮。”
一个如星似月的人凭空出现,立在鹿饮溪身旁,一双眼却一直盯着那红衣姑娘。
鹿饮溪没想到,金不换竟然又回来了,或者说,他一直都没走。
云绮听了,却连头都不回,只是嘴角溢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我算哪门子的小姐,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说罢,她冷着脸抬脚向前,进了那家商铺。
而鹿饮溪却是心底一惊,云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她并不是云氏血脉,而是被收养的孤女?
玩物,又是什么意思?
她这句话蕴含的信息,深究起来实在叫人惊惧。
鹿饮溪也曾被赫连珠当做玩物,知道那种被折磨被禁锢的痛苦煎熬是如何难捱。她不由得转头去看金不换,只见他的神情先是怔然,紧接着便成了愤怒与不可置信。
金不换想的,与鹿饮溪想的可不一样。
他是一个浪荡子,是一个男人,他还有遁空之能,漫游天下,见识多广。
可以说,他见识过各色各样的男人,和千奇百态的秘事。
玩物这个词,意味着什么,金不换几乎立刻就明白。
他大步上前,去追云绮。
鹿饮溪好奇之下,也跟了过去。
刚一迈入,就听“砰”地一声清脆响,碎裂的玉石飞溅而出,差点砸到鹿饮溪脸上。
只见云绮正冷冰冰地甩东西,几乎是顺手捞起什么就摔什么。
“二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呀!谁惹您生气了?犯不着砸自家的东西泻火啊!”
“砰!”
“唉!二小姐!这个可不能摔,这可是出自雷氏的录影镜,价格高昂……”
“啪!”
“别别别!这个瓷瓶可是古董,是龙道主留下的啊!”
“砰!砰砰砰!”
一件一件宝物碎裂在地上,那掌柜的也心累了,叹息道:“二小姐,您摔坏了东西不要紧,这要是不小心割破了手,叫主君瞧见了,可是会心疼坏的!”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金不换的神情在听到“主君会心疼坏的”几个字时,一下子变得十分可怖。
“让她砸!”金不换制止了掌柜的阻挠,厉声道,“她砸坏的所有东西,我金不换来赔!”
金不换这张脸,恐怕整个云金城没有人会认不出来。
那掌柜的自然不敢再多话,整个铺子里只有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一直到几乎所有的东西都砸完了,地上狼藉一片,云绮才拍了拍手,对那掌柜的道:“去把那一车珠子拉进来,摆上。”
掌柜的:“啊?”
在那掌柜怔愣之际,金不换已用了术法,轻而易举就将那车假的珊瑚珠给弄进来。
只见他抓起一把珠子,含笑道:“云姑娘,你想摆在哪个位置,一个盒子里摆几颗?是横着摆还是竖着摆?
他问得极为认真,就好像这些假珊瑚珠本就应该摆在这些精致漂亮的架子上、盒子里。
云绮淡淡瞟了他一眼,身上的冷意似乎淡了些,“随你。”
说罢,她便抬脚离开了。
鹿饮溪望了一眼她那鲜红的背影,又转头去看金不换。
却见他也不去追云绮,反而认认真真地在那儿一颗一颗地摆起珊瑚珠来。
鹿饮溪不由得奇怪道:“你为何不去追她?”
金不换讶然反问:“我为何要去追她?
鹿饮溪:……,自然是因为她可能是你的一生挚爱啊!
当然,她说不出口。
金不换却读懂了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追她过来,原本就是想见到她开心,既然她已开心了,那我何必还要追呢!”
他将手中的珠子摆成了一个云字,又开始继续摆,“我既对她说了要摆珠子,自然是要一颗都不落下地摆完,否则她因我的出尔反尔不开心了,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鹿饮溪:“……”
不得不说,不过短短两次面,鹿饮溪已发觉,金不换是个奇妙的人。
她耐心地等着,等着金不换将那些珠子一颗一颗地摆好,摆成他想要的形状。
一直到天快黑了,金不换才停了手。
他满意地瞧着自己的杰作,拍拍手道:“完美!”
鹿饮溪抬眼去瞧,只见金不换将那些珠子摆成了一行鲜红的大字:
云绮,我还欠你一个约会,等你。
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