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饮溪愣了愣,艰难地转过身子,继续往前爬。
不知爬了多久,鹿饮溪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你故意吓唬我吗?”
闻人初却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鹿饮溪有些生气,又有些心慌,“你又耍我是不是?别玩了!”
可身后依旧没有声音。
鹿饮溪再次停下来。
她又往回爬去,这一次,不论说什么她也要摸到闻人初,叫他再捉弄她!
可她爬了许久,都没能摸到闻人初。
没有人!
鹿饮溪停下动作,像是被卡住了,不知该继续往回走,还是转身往前爬。
闻人初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还是他从来就没进来过?
鹿饮溪瞪大双眼,清澈的双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空洞。
她突然大声吼道:“闻人初!你在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
“若是你捉弄我,我这次绝不原谅你!绝不!”她高声吼道,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抹掉眼泪,打算转身朝前爬,再也不去想闻人初到底在不在。
不就是孤身一人吗?不就是没有尽头的黑暗吗?
她小时候已经经历过了不是吗?
可就在她即将转身时,她突然僵住了身子。
她听到了呼吸声,许许多多的呼吸声。
那些呼吸声密密麻麻,就在前方不远处。
鹿饮溪瞪着前方,虽然什么都瞧不见,可她还是下意识地使劲睁大双眼。
那些呼吸声十分混乱,鹿饮溪能听出急躁的、愤怒的、疯狂的、甚至饥饿的。
十分熟悉,是什么呢?
黑暗中,丝丝寒意爬上鹿饮溪的手臂、肩头以及全身。
是怪物!是黑暗道怪物!
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急切地想冲破阻碍,朝她扑过来。
可这黑漆漆的洞里,任何术法都施展不了,能有什么阻碍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上来,鹿饮溪猝然一惊。
难道是……是……
她突然迅猛地朝那些怪物的方向爬过去,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爬得有多么快。
或许人的潜力就是无穷尽的,她几乎在片刻间,就冲到了那些呼吸声跟前,伸手朝前摸去。
可是她却摸了个空。
几乎在一瞬间,那些杂乱的呼吸声,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鹿饮溪不甘心地又朝前爬了一段,还是什么都没摸到。她凝神细听,可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再也寻不到丝毫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鹿饮溪终于觉得,闻人初是真的不在了。
浓郁的黑暗包裹着她,像一道铁墙将她紧紧禁锢,叫她越来越喘不上气来。
“是你!小怪物!”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是谁?
鹿饮溪猝然回头,却依旧什么都瞧不见。
那可怖的声音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好黑啊!无穷无尽的黑暗啊!太阳死了!太阳死了!”
噩梦一般的咒语一遍遍重复着,鹿饮溪全身的血液几乎被冻住,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注视着眼前的一片黑。
突然,她的脖颈被人钳住了,那是一双手,一双皮肤干枯得像布满刺一般扎人的手,在越来越禁地掐住她。
她想要大叫,却连嘴巴鼻子也都被捂住了。
她没法呼吸,拼命地挣扎着,双脚胡乱蹬在洞壁上,磨破皮的膝盖碰到尖锐的石头。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或许已经窒息了。
因为她看见了光,看见了天,看见了地,还看见了一条河。
不,那不是河,是一条仅仅能淹没到人膝盖的小溪。
一个青年男人抱着一个婴儿,一步一步踏入溪流中。
那青年男人的面容如此熟悉,鹿饮溪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她爹,鹿柴。
她立刻知道了鹿柴怀中的婴儿是谁。
鹿柴望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婴儿,眼中有不舍、同情、怜惜和无可奈何。
他弯下腰,将那婴儿沉入水中。水并不深,可足以淹没一个躺着的婴儿。清澈的溪水从婴儿身上流过,很快涌入她的嘴巴、鼻子和耳朵,甚至钻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从睡梦中惊醒,睁开懵懂无知的双眼,四肢拼命挣扎起来,哭声被水流堵住,无法呼吸。
鹿柴闭上眼,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狠狠一扭身子,抬脚迈上岸,大步离开。
甚至害怕回头看她一眼。
鹿饮溪的心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疼痛、也不是伤心难过,就是冷,冰寒彻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