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休假,担心褚老师的安全,你能帮忙吗?”
“可以。”
作为时尚大刊的主编,北野睿并不是只需要喝喝茶看看杂志骂骂下属就行的,他每次都要跑现场。
元旦晚会开始前一天,北野睿早早就到场地监工,仔细排查细节。
“这走道窄了,到时候很多人会穿大礼服。集团找了团队拍摄,会发出去做宣传,用假花是生怕不被外界嘲笑吗?”
北野睿不能盲目阔绰,花钱甚至要精确到个位数,董事会可不会允许他花了钱却没有回报。他一边巡视一边看手机,处理几百条工作信息,而他两个秘书也各拿着手机汇报工作。
“你明晚脸上还会有这个吗?告诉我,你找了别的主持人。”
艾琳娜还想要争取机会,“还没有,我觉得我可以……”
“伊娃,明天你来,男主持是谁?”
“朱利安推荐的,是个舞蹈生。”
“这么大的集团晚会让他打寒假工吗?”
“闻香的朋友。”
“哦。”北野睿瞬间明白这俩人有交易,闻香应该给大老板能来参加传媒集团的元旦晚会出了力。
上次黎青青也是,可她没抓住机会,让那个许漠离借机火了。
砖瓦透出沉香,屋檐下花盆里种着小株的向日葵,每一朵都明亮干净。
褚裟一朵一朵摘下来,他铺一张牛皮纸,又斜着叠一块绿色帆布,把向日葵一上一下交错放好,包起来递给趴在石床上玩水的许漠离。
“你不如送盘炒瓜子。”
“明天元旦晚会,我倒是准备了瓜子,你来吃吧。”
“那么大个老板,就给员工瓜子,你也不怕人家说你小气。”许漠离用脚踢湖面,水溅到褚裟腰带上,“你从来都不摘手套吗?”
“这点你不知道?”
“又没过夜。”
“那……”
闻香皱眉,她看多少次杜郁昭,都习惯不了他。
杜郁昭十分钟前刚发的min,文案是舌头跟茄子的图标,主要内容是几张动态相片。
仅有背影,他又在健身房,尽可能撅起自己圆鼓鼓的屁股,因为白色紧身裤透肉,跟白色丝袜差不多,旁人隔着照片都能看出他里面穿个白色丁——裤。
白色运动袜跟鞋子,上衣也紧紧嘞着身上的肌肉。
褚裟点进照片,他还放大看了看,思考自己今晚有没有空,要见北野睿商量元旦那天如何宣传杂志社的。
北野睿拥有极大的自主权,但他也需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去应付大老板,去迎合董事会,跟顾客社交,他的情绪被排到最后一位。
“辛苦了,我没想到你居然……”
“没想到什么?”北野睿上次来以为自己会挨骂,甚至被外行的老板辞退,因为对方很讨厌自己。
“人只有做自己,才能接近艺术的殿堂。”
褚裟看着枯树叹气,“我要如何悲伤于你的虚度光阴,才能让你发觉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呢?”
北野睿有点紧张,他平时嘴毒,甚至吐槽大老板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但实际上是害怕对方的。
“难道我不懂服装设计,不懂模特台布,不懂杂志,就不能看懂你的灵魂吗?”褚裟看着北野睿的眼睛,“你逃避自己真实的想法,做虚假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这就是在摧残你的灵魂,你的才华。我爱TiDe,你呢?”
“我也爱它。”北野睿语气真诚了许多,他没想到褚裟居然会跟自己一样爱杂志社,毕竟其他董事会成员放在嘴上的就是赚钱。
“但你不爱自己,你要毁了自己。”
“我没有。”北野睿不明白褚裟究竟要说些什么,隐约又仿佛能感知到一点。
“解除婚约,不要再找合约对象,你要开始学着接受自己。”
“我没有。”
“别给我装。”
“我没有。”
“我是个老师,我一眼就能看出学生撒谎。”
北野睿不再争辩,大老板那教授身份很有压迫力,他就像回到高中,面对德高望重且教学水平极高的严师,呼吸都放缓,说话无法连贯。
褚裟把一份文件递给北野睿,“如果你觉得受制于人,我把其他股份买下了,回头也会找朱利安谈不准干预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很爱你的设计,那一闪而过的灵感。如果你能自由,我想我能看到更好的TiDe。”
北野睿现在很有压力,他从前做不好可以推到股东们只求利益影响自己发挥,现在再发挥失常,就丢脸到太平洋了。
“毕竟有摄影组跟拍,要面向全国全球……我非常相信你。”褚裟迟疑了下,“但是我这个年纪穿全红,有点不适合。”
北野睿皱眉,他围着褚裟绕圈,直看到对方窘迫不安,“你有一种自由超脱的野性蓬勃的生命力,西装太板正了并不好,垫肩能突出你肩膀这里,裤裙更贴合你身上大自然的气息,腰带这个似乎差点意思,我换一个。”
“本来觉得这俩腰带区别不大,上身发现第二条更好。”
“当然,我给人搭配了多少年的衣服?”北野睿语气里带了点自得。
“我那祖母绿项链镯子,配这身红啊?”
“不是有黑色内衬压着吗?”
褚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当你专心发挥的时候,真是太厉害了。”
“还好吧,销量不佳啊。”
“珍珠有蒙尘时,金子要从淤泥里淘。”
“可我不喜欢淤泥啊。”北野睿很丧气,他诉说了自己最近的麻烦和压力,说完感觉到尴尬,但褚裟神色如常。
“我研究蝶舞,起初大家不看好,现在不少人送学生送孩子来学,成功需要过程,不要想着一步登天。”
北野睿后退两步打量褚裟,他觉得还是缺点什么,“簪花,你这有的是花,我摘朵。”
手机震动,褚裟打开看,发现杜郁昭在健身房换衣间角落直播自—劳—慰。
他离远了看,掏出眼镜看,甚至没有调低声音。
“咦,我的眼睛啊。”闻香很无奈,她连接处理器,需要查直播间里的观众地址,查是否有隐患。
卫董想要政商联姻,正想方设法地帮助小卫董二婚。褚老师今后应该会收敛,那他很可能要进行最后的狂欢,不然明明那么多事要处理,那么多人想见他,偏偏就跟许漠离厮混一个白日。
男子簪花象征着荣耀和吉祥?,其次在科举及第、宫廷庆典等重要场合扮演礼仪角色?,是一种时尚追求。?
“宋人有四艺,插花与点茶、焚香、挂画。”
“没错。”北野睿背对老板,他真佩服褚裟这种恬不知耻的自由随性,自己永远做不到如此坦然,就这么直接让属下知道自己看se情直播,“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我跟同行,甚至是朋友,待在一起的时候双方都觉得有压力,但感觉你在旁边我应该会很没有压力。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你就会感染到旁边的人。和你一起时,天塌了都无所谓,和其他人就会急得团团转。”
北野睿原本对明天晚会有很多焦虑,他安排会场时骂了很多人。
从见到褚裟后就渐渐情绪稳定,他甚至悠闲地采花,采着采着哼起了小曲,被那羞耻的声音打扰后才惊醒自己有正经事。
“没有吧。”
“你打小就如此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褚裟见北野睿似乎存有迷茫,需要开导,他关上手机,真诚分享经验。
“我是孤儿,有个视若亲人的妹妹,十八岁时她怀了孕。因为她想要个有血缘的亲人,我又要出国留学,就结伴同行。我们没有什么钱,我就下海拍片,养活她和孩子,供她读书,供外甥读书……”
“后来,我们回国,她跟孩子爹遇到了,拉拉扯扯的,这时我才发现她早知道那男人是有钱的,想赌一赌嫁进豪门。”
“这也没什么,我们有谁奋斗的初心不是物质虚荣?她不需要我了,开始嫌弃我,观众对我的自甘堕落很是唾弃,那会儿我一下子就抑郁了,精神、事业跟名声统统都跌入谷底。”
“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没走出来,我报复了她,睡她老公,她儿子一直对我怀有错误的感情,也睡了。我要她知道,她所求并非真情,只有背弃的我曾经真的爱她。”
“然后你就好了?”
“也没有。”褚裟继续讲过往,“我又出国学习去了,学了各舞种,都学得还行,被邀请回来做教授。”
大学的时候,爸爸因中年失意常常喝醉了痛哭,有天他就给北野睿讲起褚裟,说这人是天才中的天才,被命运打击,因为亲情与爱情皆不顺,还没有朋友,时间都用来跳舞了。
“即使这么优秀的人,他也没有家人爱人孩子跟朋友,我们很幸福啊。”
那是北野睿第一次知道褚裟,对方穿着很时尚的衣服出现在采访里。
“说来你可能不信,是你启蒙了我对时尚的向往。”北野睿补充,“后来我改变了想法,时尚属于大众。”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北野睿拿着花在原地不动,原来老板的老黄瓜不止刷绿漆,原来也是健壮的。他盯了挺久,视线没转移,不禁啧啧称奇,这算老当益壮了吧?
“不好意思,我这是人之常情,理解下。”
褚裟瞥了眼北野睿手里的花,“夹竹桃,你就这么恨我啊?”
“有毒?”
“最毒的是汁液,去洗洗手,用这消毒。”
“那你还种?”
“你嘴那么毒,我有不要你吗?”
“因为我有才华,它有什么?”
“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