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令一袭橙红色刻丝百花云锦棉袍,梳着单髻,耳边别着翡翠双圈耳环。
“云川,现在云舒找着了吗?”邵令问道。
“没有。”邵海摇摇头,“芸香与日落饭店断了联系,想必是张依叫日落饭店静默。”
“云舒杀了陈理,是受若朴县主的意思,还是穆国公的意思?”邵令眼神流转,“不然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会没有筹谋吗?”
“姐姐,你是猜测出些什么?”邵海问道。
“弟弟,且不说云舒杀了陈理,戚代松自戕,若朴县主被抓。”邵令说道,“这些事情表面上看,就是很荒谬。实际上,云舒与戚代松制定的户调式改革,他们已经预料到会失败的。”
“姐姐,谁会专门做一件注定会失败的事情?”邵海吃着饭。
“我问你,宇文泰为什么会用张依的户调式改革?”邵令说道,“现在他想要云舒回到金城,就是为了撤世家,打土豪,分田地啊!现在建城梁家的钱让他捞的差不多,国库的钱还是不够,大家都勒紧裤腰带呢。若是要金城世家吐点钱,和交给国库,那是两码事。张依杀了陈理,就是要将撕裂月治侵入南疆的图谋,捅给金城。月治人进入南疆,方俊是东闵节度使,这事他难辞其咎。这陆军和水军发了瘟疫,一方面是陈理投毒所致,张依乘势杀了人,栽赃给若朴,韩王只能与宇文泰结盟。这不,韩王已经在去张宅的路上!”
邵令的眼光可谓毒辣,敦州乱成一锅粥。邵海接了金城户调式改革,是穆国公一遍敲打父亲的老臣,一边提携自己身边的亲信。东闵始终都是游离在外,宇文泰不放心,既要用又要防。这次让邵海直面金城世家,等到时过桥抽板,卸磨杀驴,这种事宇文泰不是没干过。
韩王跌跌撞撞上了马车,让马夫驾着马车,去往张宅。
“穆国公让你与张琛实施户调式制度改革,这张琛正三品中都督,可算是有领兵之权。”邵令眼神冰冷,“他本来是勋国公的臣子,两任皇帝的老师,在士族与文人堆里,那可是金字招牌。现在穆国公不太喜欢这样的人,招风啊。戚代松惨死,宇文泰丧失一个治国能臣,焉能不痛?”
“我的好姐姐。真是委屈你了,早知我与穆国公说说,让你做个女官。”邵海拍着手说。
“弟弟,我劝你还是悠着点!”邵令说,“我们一家子人平安就是了。有些事,留三分情,留三分面子,就是留条后路给自个!”
邵海点点头。
戍时。
张宅,正厅。
宇文泰与韩王喝着茶。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韩王,韩王年近五十,鬓边有些许白发。
“国公爷。”韩王哆哆嗦嗦,“若朴让陈校捉了,说她差遣张依杀了陈理。”
“这事我略有耳闻。”宇文泰慢条斯理,“张依行迹不定,定是嫁祸若朴县主。”
“是这个理!”韩王赔笑道,“校事府高手如云,若是找到张依,本王定会重重有赏!”
“戚代松是死在若朴县主的旁边,现在县主手里是两条人命。”宇文泰搁下茶盅,“这张依去了,可是治标不治本!”
“您的意思?”韩王斟酌道。
“殿下,若是您发公告,与若朴县主脱离关系。”宇文泰直截了当,“陈校不一定会拿若朴县主要挟与你。”
“这怎么能?”韩王流着眼泪。
“诶。”宇文泰递上手帕,“韩王,请允我细细道来。若是若朴县主遣人杀了陈理,就是替天行道,这陈校与月治人勾结,陈家顾家那是通敌叛国,现在我们军队这幅样子,是要休养生息。若是仓促进兵,反而我们救不出来县主,我们的军队再无还手之力了!”
“本王的女儿......”韩王道。
宇文泰举起双手,说:“殿下不必着急。此事只待冷却,我与幕僚商量过,派一心腹前往敦州,救出县主。你与她关系已清,县主对陈校已经没有任何作用,陈校自然不会要挟与你。”
“是。”韩王说,“那本王就静候佳音了。”
“殿下慢走。”宇文泰起身,微微弯腰。
宇文泰将韩王送出张宅。
“季风。”宇文泰说。
“让敦州的校事放出消息,就说陈校若不交出若朴,韩王发兵灭敦州,要陈校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宇文泰冷笑道,“声势浩荡,并且最好弄几个若朴观的人。”
“我要若朴的头,这样才能让韩王彻底死了心。”宇文泰眼神下垂,“死了心,就会六神无主,方寸大乱。刘家人再也抬不起头。”
“是。”季风领命而去。
亥时。
康城,沈家。
卫昕洗漱完毕,梳着头发,左右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这沈适会不会将她交给梁家,亦或是甄家?
她来康城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卫昕睡在床榻上,然后闻着春消息,缓缓进入梦乡。
正月二十。
年味渐散。
康城,沈府正厅。
卫昕一袭莹白色团花云锦棉袍,梳着单螺发髻,戴着象牙月季花耳饰。
“博阳候夫人最近正在招募歌姬。”沈适托着腮,“你唱歌好听,我们沈府推的人,她不敢驳面子。”
“多谢。”卫昕行礼如仪。
“你在这,穆国公知道吗?”沈适问道。
“不知。”卫昕说。
“他正到处找你了。”沈适说,“需要我写信吗?”
“你若是写信,让梁家或是甄家截获,这不是要你我的命?”卫昕说,“这件事不急。反正你的事,我到时会与他提。”
“我不能做赔本买卖。”沈适皱着眉头。
“要是西凌的土地改革,分你一杯羹呢?”卫昕笑脸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