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卫昕眼神低垂,“我在这碍事。”
“云舒,逾明他肯定不是这样的意思。”丁妠耐心劝解,“你与他心意相通,尚还可以互相挤兑。我与鹤微缘分太浅,我很羡慕你们。”
说着,丁妠流下眼泪。
宇文朝,字鹤微,是宇文家的大公子,早年病逝。
“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丁妠擦拭眼泪,“幸亏沅儿陪着我,我与你说话一见如故。如今,你却要离去?”
“大嫂。”卫昕神态自然,“不是我不想,而是在宇文家族,实在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虽是县尉之女,但是无法接受二女共侍一夫的事情。逾明若是娶梁怡,我就离开。况且宇文泰是要我赴任南疆的。”
“不过是国公爷的意思。”丁妠一语双关,“你不肯去御史台,宇文家族寻思着你不做官,结果你想回锦衣卫。”
“好嫂子。”卫昕说,“你调配胭脂,尚且让舒夫人挑剔;我做官,为己为民。锦衣卫虽是窦欢门下的,但是我没有做出对不起国公爷与二公子的事情。”
“我知道,逾明知道,大家都是感念你的。”丁妠说,“非要这么僵持吗?”
“嫂子,我不仅是为自己,怎么说,我们张家是比不上梁家的。”卫昕正色说道,“门楣比不上,总不能脊背弯下去吧。”
“我曾经有过你这样的处境。”丁妠说,“那时,是鹤微为我挡的风雨。”
“你很幸运。”卫昕称赞说道。
“罢了。”丁妠劝解道,“去了敦州,别忘了与我通信。”
丁妠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珍重,爱惜自身。”
“好。”卫昕点头。
“我没什么送你的,这个给你。”丁妠打开,里面是一只羊脂玉镯。
“太贵重了。”卫昕推脱道。
“这镯子你还是收下吧。”丁妠将手镯戴进卫昕的左手,“合适得很。”
“丁夫人,这不合规矩。”卫昕说道,“我不能要。”
卫昕说着就要将镯子脱下。
“云舒,我们是朋友。”丁妠故作伤心,“难不成你嫌弃我的礼物吗?”
“不是这样的。”卫昕说,“不太合适。”
“你可别多想,这逾明毫无联系。”丁妠说,“安心收下就是。”
卫昕点点头。
“一路平安。”丁妠说。
“好。”卫昕眼神柔和。
九月十三日,辰时。
卫昕用过早点,检查照身贴,船票,衣物,食物,吏部牒文,还有一副敦州路线图放进箧笥。
她再三检查,确定无误后。
卫昕再次环视自己的房间。
张宅可能会易名改性,这里的一切如梦似幻,终于还是要离开她的。
她的宅邸,她的爱人,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
吏部牒文上面有着宇文泰的签名,以及左右金吾卫大将军的印章。
宇文泰一直在勋国公府,没有回过张宅。
卫昕叹了一口气,看向门外的仆从丫鬟。
“我要离开这里了。”卫昕正色说道,“你们是大将军派遣你们的,他会有安排的。”
田管家说:“主子,你还会回来吗?”
“不一定。”卫昕苦笑道。
“我们从没遇上这么好的主子。”田管家说,“赏罚分明,又和蔼悦色。”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我查案的时候。”卫昕说。
仆从丫鬟将卫昕送到张宅门口。
芸香与卫昕上了马车。
金城,码头。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是邵海,邵令与范真。
“一路平安。”邵令说,“照身贴,食物钱财都带好了?”
“在这呢。”卫昕指着箧笥说道。
“他来不来?”邵海问。
陈庭姗姗来迟,带了一件披风以及一只玉笛。
“这个玉笛,给你。”陈庭说,“这只玉笛还没有名字,你自己起个吧?”
“你的弓叫作“照雪”。”邵海沉思道,“不如叫作“冰河”?”
“不喜欢。”卫昕撇撇嘴。
“你的笛子,你来。”邵海说。
卫昕沉思片刻,说:“此笛通身翠绿。”
“竹瑟?”邵海问。
“在野。”卫昕一字一句。
“玉在山兮兰在野。[4]”卫昕解释道。
“我明白了。”邵海说,“张依,字云舒。”
“打什么哑谜?”邵令问。
卫昕与邵海会心一笑。
“我要上船了。”卫昕浅浅地笑,“后会有期。”
邵海将箧笥提起,递给卫昕。
“再会。”
卫昕拿着通信证,行李,以及照身贴,还有吏部牒文,让守卫士兵检查。
守卫士兵放行,卫昕登上了船。
一刻钟前,宇文泰骑着马,远远地看着她。
如梦似幻。
熙宁二年,九月七日,卫昕来到金城。
文定一年,九月十三日,卫昕离开金城。
卫昕以九品县尉,赴任南疆敦州。
敦州的险恶,正在等着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