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小公子的父亲吗?”
祁肆怔了片刻,勾了勾唇。
“是一个畜生。”
…………
“所以你娘是为什么要杀……呃你爹?”
祁言语气极淡,“他使了诡计诱我母亲怀孕,当时这事在郅都城闹得太大,顺帝无奈下旨赐婚,我娘那几日还在醉花阴吃酒呢,等到大婚那天被人抬了上堂,气不过就直接拎了把刀把他杀了。”
季无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人,的确该死。但陛下,不会怪罪吗?”
“她母亲头上顶了个时姓,是九黎中人,又因着这一层关系,她自小拜师长绥王,十五六岁便上过战场,也是立下过战功的,这样的底子,她揪老皇帝胡子都没人敢说,杀个畜生怎么了?”
“长公主还真……不愧是长公主。”季无虞感慨完又看向祁言,颇有些担忧,“那她对你……可有迁怒?”
祁言想了想,
“从我□□生出的孩子,和那畜生有什么关系?”
祁言现在都记得她和自己说这话时的场景。
他当时年纪小,只觉得他娘说这话时,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你娘,还真不愧是你娘。”
季无虞是彻底服了。
那一晚季无虞歇在了栖梧宫,她与祁言没有做/爱,和衣入眠后,梦魇又一次缠了上来。
这一次,她没有见着火中的阁楼,而是横跨时间来到了,更小的时候。
当水淹没胸膛,便只觉得世界如同巨石压了下来,她在混杂着泥土与乱草的水里上下起伏,手与脚在虚无中胡乱地抓着。
却什么也抓不到。
她好像要沉下去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见了马蹄声。
这是季无虞的梦,最初的形状。
她浸泡在一片汪洋里,聆听着周遭的朝着逐渐逼近的声声马蹄。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
“眉妩?”
祁言撩开她被汗浸湿,紧贴着额头的发丝,用手背摸了摸,瞬间便被这温度给惊到了。
不是太热,而是太冷。
季无虞的温度在急剧下降,祁言吓得感觉抱起了她的双肩,摇了摇。
“眉妩,眉妩?快醒醒,季无虞!”
最后三个字,祁言几乎是吼了出声。
似乎费了好大一番力,季无虞才睁开了眼睛,她瞳孔涣散,整个人好似都呆滞了。
“眉妩?”祁言的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你方才是又做噩梦了吗?”
季无虞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哑着声音说道:
“好像……是的。”
祁言抱住了她,和哄小孩似地拍了拍季无虞的后备,柔声道:
“不怕的。”
季无虞从不逃避祁言的拥抱,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能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可此刻她却被紧紧围绕的有关“祁言”的气息,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生了退却之意。
季无虞躲开了。
祁言下意识伸了手,却在发着抖的季无虞面前,收回去,端端正正坐着。
“没事。”
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季无虞低着头,好一会才开了口。
“我好像梦到了我的小时候。”
“你的小时候?”祁言回想了片刻,“在吴县的时候?”
“是,但是很模糊,我梦见我在水里,但听见了一阵马蹄声,我好像还看到了血,我不记得了。”
季无虞有些痛苦地抱住了双膝。
祁言心里又是一阵痛。
季无虞试图让自己的声线冷静下来,“我……觉得有点奇怪,水下,为什么可以听见马蹄声?那么清晰,还有……为什么?我明明在一片黑暗中,却、却可以看到血?”
这些稀碎的东西拼拼凑凑,好像被人刻意重叠在了一起,但细细究来,却总有对不上的角落。
“这些,是真实发生的吗?”祁言皱了皱眉,“我之前听你说,你娘是死于江南大水里。”
季无虞点头。
“那你呢,你当时在哪里?”
季无虞一顿。
“我记不得了。”
季无虞忽然头痛欲裂,她抱着脑袋,无助地摇晃着,重复着那一句,
“我记不得了。”
看着她这般痛苦的模样,祁言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想要上前抱住她,季无虞却又一次躲了回去。
祁言眸色一暗。
他心下一狠,伸手将季无虞揽到自己怀里。
祁言死死抱着浑身都在发抖的季无虞,不停地说着: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