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涨着脸,本想憋下来,却见着祁肆一脸好奇,想来今日不说回去定要被追着问。
自己母亲的脾性和手段……
祁言是再清楚不过了。
求饶是没用的,只得乖乖交代了:
“皇爷爷很看中太子舅舅,他的宫殿肯定规矩特别多,然后他也很厉害,他要是问我……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祁言说这话时嘟着小嘴,口齿不清地,瞧起来委屈巴巴极了。
祁肆忍不住抚掌大笑,她单手就把祁言捞了起来骑到自己肩上,说道:“放心,有你娘在呢,他可不敢为难你。”
祁言没说话,缩了缩身子。
祁肆只得是勾了勾手,等祁言凑过来的时候,偷摸着和人说道:“你这太子舅舅呢,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你此刻再不好好巴结他一下,等他登基了,你娘的快活日子就没几天了。”
快活日子,特指养一群小白脸围着自己转。
放眼全南楚,能放荡不羁到这般境地,也就单单自己母亲这一个人了。
祁言捂上了耳,实在不想听。
此时他母子二人已经走到了东宫门口,里头忽而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长公主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定是要治罪的。”
这话听着耳熟,祁肆眯了眼望去,是祁序身边那个伴读,丘独苏。
“哟,丘家庶子。”
“庶子”这两个字一出,丘独苏瞬间便变了脸色。
祁肆这人牙尖嘴利,平日里能给几分薄面将其合拢,可若是但凡惹了她不快,那一张巧嘴便是直接往心上捅的刀。
可惜这是自己弟弟的人,祁肆只得是点到为止,还安慰似地拍了拍丘独苏的肩膀,“别难过,要这般算来,我也是庶出呢。”
丘独苏望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祁肆,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这个长公主的生母虽不过是宫中小小嫔妃,但与长绥王乃是莫逆之交。
怎么说呢。
若论其他皇室中人出生是含着金钥匙,那她出生便是握着虎符来的。
这样的人物,庶出嫡出又有什么关系。
“公主千金之躯不惜为我自降身份,还真是愧不敢当。”
“当不当得起有什么关系呀。”祁肆笑逐颜开,话语中却尽是威胁,“不过是希望丘二公子掂量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别没事总想着去我父皇那里告状,没用的啦!”
没用。
丘独苏当然知道。
楚顺帝今天敢下旨罚祁肆,明天长绥王就敢直接带兵去围了他的寝殿。
这便是祁言对丘独苏的第一印象。
一个喜欢守着规矩,却又敢直怼自己母亲之人。
可如今,竟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他若是不在时,你当如何呢?”
“你说我啊?”
“嗯。”
“我跑得快啊。”
“啊?”
祁言有些震惊,不由得想起自己与她初见时,季无虞躲过自己的那一双筷子的迅猛。
不懂祁言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季无虞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得意,摇头晃脑地和他说道:“我和你说呀,蜀中那一带沟壑纵横的,山都望不着边际,人在那路上走两步便能见着一窝匪人打家劫舍的,所以我当时在那千坪寨,诶哟!那就和回了家一样……”
听她提起千坪寨,祁言脸便黑了,捻了个橘子塞她嘴里,季无虞边嚼边接着吹:
“还好我跑得快!”
祁言有些尴尬,却还是礼貌地顺着话茬问道:
“有……多快?”
“踏雪无痕你知道嘛!就如那冬日里在雪地上歇脚的飞鹰一般,俯仰之间,便已然掠过,教人寻不着踪。”季无虞挑了挑眉,“快得很!”
不知为何,祁言只觉得可笑极了,自己曾经以为她是有意藏拙,如今知着却不过是因为……跑得快?
“他就教你这一招?”
“是啊!”季无虞大咧咧地说道,“有一招防身不错啦,别的我又学不会,毕竟我那会连马都不会骑呢。”
“那现如今怎么会了?”
“我也不知为何……”季无虞若有所思,“此前我努力过数次,每每马一鸣叫我心里便慌,回了房甚至还会做噩梦,那日喝了酒一时气血翻涌,我都还没清醒过来便发觉,我忽然会骑了,也不怕了,怪得很!真不知为何?”
“你会因马鸣而做噩梦?”
“是啊。”
见她承认,祁言忍不住直皱眉,他一开始便知道季无虞常常梦魇缠身,听她这般说……祁言只觉着她做噩梦的缘故估摸着便是与怕马有关。
祁言心里隐约有了一层担忧。
季无虞如今对自己坦诚想待,一切她历过的过往,凡必答,可那些她不知道的呢?
比如她不知道自己做噩梦的原因,比如他稍一试探,便看出她甚至根本不知道丘独苏的身世,以及与曾经东宫的纠葛。
若她知道了,会怎么做?
“诶诶诶!扶先生您这……怎么进来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而且,这怎么来得这般巧?
最重要的是,丘独苏这来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正殿门,而是后院。
祁言望向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丘独苏,眉头皱得更深了。
季无虞咋舌,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还……从后院来的?”
丘独苏冷瞥了她一眼,主打的就是一个生人勿近。
“我是陛下的人,若是被见着进了栖梧宫,你要我怎么解释?”
“所以您是……”
“翻墙。”
祁言看了眼季无虞。
您俩真不愧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