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
季无虞真想把他轰出去。
“没睡过?”
季无虞挑了挑眉,直接走上前,把她的枕头夺过扔回了原来的位置,趁其诧异之时,坐在了他的腿上,和被负了心的女子一般,做作地哀怨道,
“扬州府衙,栖梧宫内,那日日夜夜,摄政王怎么偏就忘了。”
祁言吃醋这事像来不挑食,任何个和季无虞走得近了些的人都能把他那坛子给打翻了。
包括温眠眠。
他反应过来自知理亏,不敢有动作,但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这离得极近的二人。
季无虞刚察觉到,祁言便抵了上前,话语里带着赤裸裸的暗示,哑着声道:
“没在这睡过。”
这话刚说完,季无虞就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祁言吃痛一声,捂着自己鼻梁骨,刚要埋怨又被季无虞瞪了回去,只得是委委屈屈地往后挪了挪。
“明日我是一大早就要去户部衙门的。”
“那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祁言这话有怨气,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你今日同她,是去……爬山了?”
说是,也不是的。
“她陪我去大觉寺了。”
“你怎的尽和那些贼秃混一块?”
季无虞打了他一下,“说话怎么一点礼数都不带的。”
祁言觉着季无虞也挺有意思的。
她一个出了名的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之人竟然和自己谈礼数?
“去大觉寺作甚?”
她去大觉寺是为还上次许下的愿,可若此时提起,祁言估摸着又要好一顿瞎想。
“没什么大事。”季无虞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不过我今日遇着一事,倒觉得奇怪。”
“什么?”
季无虞起身从桌案的小屉子里取出包裹着铜草花的帕子,打开给祁言。
“这是……”
季无虞缓缓说道:“这是铜草花,常长于矿山附近,而我今天在大觉寺西侧门拾得了这一株。”
“京畿地区有铜矿的,只有一处,便是郅都城外东十里,赤泽山。”
“不错,但奇怪的是,”季无虞点了点头,神情复杂,“今日关家夫妇二人前来拜谒,大觉寺内没有其他香客,而我问过寺内僧人,他二人来去走的皆是正门。”
“会不会是前几日留下的?”
“不会,我问过了,近日适逢银杏落叶时节,大觉寺内日日都会有人打扫。”
“那便是非他二人的。”祁言拾起那一抹紫,“这铜草花上头还有泥垢,该是有人鞋底沾染上了不小心留下的。”
季无虞目露认同之意,接着说道:“我今日上山便已然觉着好奇了,她储文秀傲是傲了点,但也并不是个多飞扬跋扈的性子,却因着自己要拜佛便蛮横地遣散香客,而且据寺中僧侣透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是觉着,礼佛是假,”祁言拾起帕子将铜草花包得严严实实的,“与这人暗约是真?”
“确是不错。”季无虞轻笑,“所以我下了山便让楼影去查了今日有谁去了能长铜草花的地方,结果还未知。”
“不必等答复了。”祁言道,“我知着是谁。”
“何人?”
祁言带着几分探究扫了季无虞一眼,“你的上级,户部尚书寇德斯。”
“竟是他?”季无虞大惊,“为何?既是矿山该归工部管辖,他一个户部尚书怎么会在那?”
可很快季无虞便想出来了。
南楚朝廷不夺民之利,境内矿脉准许百姓私采经营。而赤泽山,境内是唯一直隶于官府的矿山,有铸币之权,寇德斯会在那,似乎也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事。
“啊……今日可是休沐诶。”季无虞有些不合时宜地赞叹了一句,“寇大人,真挺爱岗敬业的。”
“季姑娘。”祁言不由觉得好笑,“我也是你的上级。”
季无虞大咧咧地说道:“我分内之事可是都做完了。”
你别想挑我错。
祁言憋着笑,假装严肃道:“所以别的一概不管是吧。”
季无虞:?
“俸禄就那么点,你还想要我干多少活?”
“怎么?”祁言挑眉,“你嫌我银子给少了?”
“那要不你涨点?”
祁言气瘪了,恶狠狠地说道:“把你调来户部还真是调对了!”
“承让。”季无虞乐呵呵地说完,又认真问道,“所以他为何会在大觉寺?”
“具体是为何我自是不知,只是……若照你方才说的,他与储相一派只怕是有所勾连了。”
“那这便怪了。”季无虞似在思量什么,“朝中皆传,这户部是唐遥旭别在郅都的钱袋子,这寇德斯该是唐家一派之人。”
“唐家已倒,寇德斯说不定是投靠了储佑嵩。”
“那如果……”季无虞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早便将其纳入麾下了呢?”
祁言一顿。
“那位已经被罢黜了的监察御史许大人刚一回郅都时,我便已有疑惑,唐、储二家势如水火,扬州遭殃他储佑嵩不咧开个大嘴笑就算好的了,而他竟然……还在阻止此事?后来调查扬州贪腐案,便更有意思了,工部、御史台,五品及以上官员都折了大半,而他户部,”季无虞刻意加重了语气,“寇德斯,可是毫发无损啊。”
“寇德斯……”祁言眸色不清不明:“你觉着,他是一个如何的人?”
“寇德斯吗?”季无虞细细思虑了片刻,“我原先只知着他这人贪财,同唐家也算是登对,后来被调来户部,几番相处下来,只觉着这人与传闻中的,实在不太一样,他呀,应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祁言似乎毫不在意季无虞这里话内容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还能夸上她几句:
“我看你不仅适合呆户部,刑部似乎也是好去处。”
季无虞白了他一眼。
“刑部自裴沛培倒台过后,几乎只能捡着芝麻粒豆大小的事情造,而像扬州这种大案子……应该是交给大理寺吧。”季无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案是晁祯之主审,而为何他要保下寇德斯?如若寇德斯真是投身唐家为虚,安命储派为实,那晁祯之和储佑嵩……又是什么关系?”
“晁祯之此人在朝中,一贯是不偏不倚。”
季无虞皱眉:“如若只是做给他人看呢?”
“那他也不会是储佑嵩的人。”
“为何?”
祁言叹了口气,“因为他是我的人。”
“啊?”
“你自决议入仕起我便打算告诉你,只是中间夹杂事情太多,一直寻不着时机,改日楼影会送来一份名册,郅都所有派系势力划分,明的暗的,你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都在。”
在扬州,季无虞是领教过楼影的实力的。
但在郅都这样的地界,楼影……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季无虞不自觉地陷入沉思,而祁言则握住她的手:
“那里头划在我名下的人,你可任意调动,我都安排过了。”
季无虞一挑眉:
“这般信任我呢?”
信任二字对于祁言来说,太过奢侈,他平生为数不多的交付过几次,皆无好果。
若真要他扪心自问对季无虞是否,真就毫无疑虑,他或许难以回答。
可若要问对她是否信任,
祁言是肯定的。
“你说了要与我共度一生。”祁言轻松地笑了笑,“都要过一辈子了,信任不是应该的吗?”
季无虞自认对他做不到毫无保留,可心刚一生了愧疚便被掐灭,绕回了自己所需要的话:
“大理寺掌管谳治,历往我朝案卷卷宗都有留存,我若需要查看,晁大人可否为我开路?”
祁言眸色微微一滞,他心中隐约猜到季无虞的目的,可仍旧开口问道:
“你要看哪桩案子?”
“临弈,回答我的问题。”
逃得太过明显。
祁言不免有几分烦闷,可他心里却是有些悲哀地清楚,在“信任”二字上与和季无虞兜圈子,最后节节败退的,还是自己。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声,“你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