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看他都快死了吗?”孟书韵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毫不客气,“他可是圣人御令流放漠北的。二十二年来,这可是唯一一个被流放漠北的皇亲贵胄。”四十二年前老皇帝登基时同代的皇亲贵胄已经死得只剩黎恪一家了。
“若他不到漠北,怕不是要提你们去见刑部。”
张大油就知道,在地牢中打成这般的囚犯都是不想让他活着到流放地的,可她说的他和兄弟也想过这问题,这一下被说道心坎上,也是牙疼。
“哎呀,可说呢。”张大油拎着张二盐的后领便拖过来,“可娘子也要给我们兄弟二人几分薄面,若是让他吃香喝辣我们也过不去不是?”
“那是自然。”孟书韵这时候也不下马,就是欠欠身:“我自然明白二位这一路上的苦楚,官奴就是官奴,我万不会将他当良人的。”
话已至此,张大油、张二盐讨不得好,也讨了个意思,不再发作,该吃吃该喝喝去。
孟书韵这才下马,却发现黎恪不知何时起便在怔怔看她。
“看我干嘛?”孟书韵还没消气,恶狠狠地道。
然而黎恪还是刚才那副模样,双颊微红,似乎看着她还要伸出手来。
孟书韵端详片刻觉得哪里不对,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黎恪这下手收回去,乖乖不做反应了。
果然,她今天一路都在担心他再烧起来,发烧这种事一般三天才能退。药品里带的大多是跌打损伤的,退烧这种还真没有带太多便携的药丸,昨日那已经是仅剩的了。
趁着黎恪被锁牵着走不远,她小跑几步进了驿站问里面忙上忙下的驿卒:“这有退温病的药吗?”
驿卒刚才见了那一来一回的嘴官司,也是神色古怪:“这驿站定是没有的,有也在二十里外的小河镇了。”
孟书韵只好去牵了马,半路却被黎恪拦住了,她瞪他:“你别说我不喜欢听的,我会生气。”
“现在回京还来得急。”黎恪的嗓子因为烧都有些沙哑得发软。
“好好好,我走我走。”她无语,敷衍:“我这就回京,再也不见你了,你挡着我牵马了,让开。”
黎恪下意识给她让开,张张嘴想安顿他几句,却见她头也不回地就驾马离开,他想说声“珍重”都来不及。
心里却突然惶恐,这是见他太丢人,终于放下他了吗?
她就这么突然放下他了吗?
他给她心里留的最后就是这般狼狈模样吗?
是他想要的。
他告诉自己。
他手指握拳,指尖的伤口又崩出淋漓鲜血,但他只能饥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