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舟嗤笑：“母亲若没来，这会儿我已经在去铺子的路上了。”

“你……”薛母没想到薛衍舟会回嘴，气的直拍椅子的扶手：“你别以为如今有永安王谕令在，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薛府死一个体弱多病的前主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薛衍舟早已听腻了这些反反复复的威胁，扶着身边的石凳缓缓起身。

“母亲若想如此，孩儿自当遵从。只是……你当真放心将薛府交与薛萍？”

这么多年，这还是薛衍舟第一次提起薛萍的事，可薛母从未被薛衍舟如此顶撞过，这会儿全无半分理智，面容狰狞道：“怎么不敢？萍儿再不济好歹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至少那些商户们不会找上门来折腾！她可不是你这个丧门星能比的！”

薛衍舟看向薛母的眼神带了几分怜悯。

薛母年轻时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虽经商天赋不足，但勤勤恳恳的守着薛家，让传到她身上已有颓势的薛家又硬撑了二十几年，直等到薛衍舟长大。可惜她这些年只顾享乐，竟连基本的判断都失去了，连薛萍这样浅薄的人都能骗过她。

实在可悲。

院中沉寂了一会儿，薛母终于难得的找回了几分理智。

“薛延，你什么意思？”

薛衍舟声音冷清：“永安王谕令，命我恢复男儿身继续任薛家主事。传谕之时，听到这谕令的可没有什么王家和刘家。”

薛母呼吸一窒，却仍嘴硬道：“当日人多眼杂，或许是路人听到传出了风声也未可知。”

薛衍舟浅浅摇头：“薛府独占着一条金水巷，正门从来没什么行人路过，何况当时禁军围困……又有谁敢看禁军的热闹？”

“那说不准是家丁……”

“就算如此。”薛衍舟神色平静：“谕令示下已有七日，这些商户为何早不上门，却在我回府之日齐整整的找来，难不成连这闹事的日子也是家丁让他们凑在一块儿定下来的不成？”

薛母张了张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迟钝了许久的脑子终于开始了思考，薛母艰难开口：“你的意思是……那这背后主使到底是谁？又意欲何为？”

薛衍舟仍病着，说了这一会儿话，精神已经有些不济，手撑着身边的石桌勉强站立。

忍不住闭了闭眼：“母亲曾教过我，凡事论果不论因。眼下这局面到底是谁最想看到的……母亲自可细细琢磨。孩儿还要出门与那些商户商谈，便不留母亲在我这小院吹风了。”

薛母沉默着离开了薛衍舟的院子。

薛衍舟颓然坐在石凳上，心底突然生出几分酸涩。

不是因为薛母。

这些年的磋磨……他早已对薛母死心，不再奢求什么骨肉亲缘，只是……

也许是被萧遥娇养了几天，这会儿受了委屈便有些……难以承受。

薛衍舟突然想到什么，抬头轻唤：“江大人可在？”

刚刚报完信回来的江拂只看到薛母走出院子，就听到薛衍舟唤她，赶紧现身落在薛衍舟身前。

“薛主事有何吩咐？”

“刚刚发生的事……”

“哦！那个，不好意思啊薛主事，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啥也没看到。”

薛衍舟看了江拂一会儿，似是在确认她说的话，见江拂一脸坦荡才放下心来。

这点委屈……不能让萧遥知道。

她若知道，又会心疼。

只是这么想着，薛衍舟突然失了全身了力气。

如果萧遥在……

薛衍舟眨掉眼底那点酸涩，起身向江拂行礼：“如此便好，衍舟谢过江大人。”

“哎？”江拂茫然，却见薛衍舟直起身子往书房去了。

“宁儿。”他轻唤：“收拾一下，随我一同出府。”

江拂一路跟着薛衍舟的马车，见那马车载着恢复了男子装扮的薛衍舟和宁儿一路向城西而去，在“刘府”门前停下，薛衍舟亲自下车递了拜帖，可对面刚看到拜帖的落款就摆手不见。

只好赶往下一家。

十几家商户，多数是不肯见薛衍舟的，剩下的几家倒是勉强同意放他进去，可没多久又出来，眼看着家丁的态度十分嚣张，薛衍舟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身边的跟着的宁儿却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显然是受了气，还气的不轻。

然而马车还在继续朝下一家赶去。

最后停在了孙府门前。

孙家虽未送来消息，但作为薛家最大的合作者，又在提高米价这么紧要的关头上……若孙府也跟着断绝合作，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薛衍舟递上拜帖后，没一会儿就有家丁来将主仆二人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江拂蹲在孙府门口的大树上干着急。

薛主事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将军怎么还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