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强硬的态度，晏临溪嘴角笑容收敛，抛开书，站起身，踩上阑干，从第二层楼一跃而下，轻轻落地。

“怎样比划？”既然逃不过，晏临溪便干脆地问。他从手腕上解下一段红帛，捋顺长发，在耳后系紧，扎成一束。

楼悠舟已经找来第二根枯枝，递给他，从朱锦手里接过自己的那根，“就这样。”

如雷霆横扫天际，晏临溪率先进击，枯枝在尺寸之间划出破空之声。

楼悠舟眼神一凝，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轻松避开晏临溪的攻击，悬身的同时出剑，枝头点在晏临溪的腰腹处。

眨眼之间，胜负已分。

“再来。”楼悠舟直起身，眉头紧蹙，按剑起势。

晏临溪的舌尖舔舐后槽牙，再次进攻。

他每次出刃看似又快又猛，实则外强中干。开始还能把握节奏，但随着时间一长，脚下章法逐渐混乱，身形不稳。

楼悠舟从容躲避，拖延战局，时间寸寸流逝，晏临溪的动作逐渐变慢，破绽百出。

楼悠舟的眼神寒冷。他骤然加速，枯枝如闪电般刺出。

晏临溪来不及躲避，只能本能地用手中的枯枝去挡。楼悠舟没能及时收力，晏临溪的手指被震得阵阵酥麻，枯枝脱手而出。

朱锦站得远远的，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小院里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你的气息乱了。”

楼悠舟弯下身子捡起枯枝，将它扔回灌木丛里，轻轻拍了两下手，拂去灰尘。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真要说，那大概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寒吧？曾几何时，稚嫩的六殿下扬言说，一定要成为整个大虞骑射技艺最好的人，一定要打败自己，再不济也是“势均力敌”，可如今……

楼悠舟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成了拳，他静静地望着晏临溪，同一旁的朱锦说：“你先回去。”

朱锦被冷落了半天，闻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听话离开，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等到四下无人，晏临溪无故笑了一声，“支开你的小情郎跟我单独相处？不好吧？”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尽的一瞬间，楼悠舟闪身在他面前，下一个眨眼，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将晏临溪掀翻在地。

楼悠舟的手掐住晏临溪的脖子，“晏临溪！你执意要惹我生气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私自出宫，耽于声色，骑射也不学了，晨功也不练了，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同于向朱锦演示那样虚虚一按，掐住晏临溪脖子的手用了两分力气。楼悠舟因为常年练剑，手心已有薄茧，压在颈侧，皮肉贴着皮肉，虽然不重，但是脖颈上的压迫仍然让晏临溪轻微窒息着，一丝血色漫上脸颊。

晏临溪的脸上猝然露出一个病态的笑，楼悠舟猛地一怔，手指略松。

见他低咳几声，却笑得愈发狰狞，楼悠舟抬手干脆给了他一拳，狠狠拽住他的领子，让晏临溪直视自己。

楼悠舟的眼神凌厉，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听着，这件事我不会再问你第三遍，你最好好好回答！”

晏临溪看向楼悠舟的眼睛是两汩被墨晕染过的深潭，化不开的浓稠，承载着对方读不懂的情绪，在某一瞬间，深潭也想有人能跃入其中……但是太冷。

真的太冷。

“不过是看透人心险恶，往后余生只想浑浑噩噩度日罢了。”晏临溪低笑一声，好似自嘲，“……寻欢作乐，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楼悠舟不懂晏临溪近来阴晴不定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他不肯真诚相待，多说无益。

他缓缓松开手，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是啊，我算你什么人？我跟你关系很好吗？”

他将原话返回，从晏临溪身上离开，不告而别。

“我有的时候是真的羡慕你，南业世子。”晏临溪咬紧牙关，他的声音轻得就像是感叹，稍不留意就会被残风裹挟而去，弥散无踪。

小院中，一抹红色身影独自躺在地上，面朝天空，眼神空洞。

寒风吹过，发间帛带早已散开，青丝被卷起、飘动，赤红的披风就像一团大火，一点一点将他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