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颈斑鸠追着天牛势必要吃到嘴中,它的天敌鹰隼潜伏在置衣架上磨着利爪。
赤狐把花栗鼠追到绕着柱子跑,羊驼在灵池边饮水,因水中灵气太足,被滋补到流出鼻血。
被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给吓到,它张嘴要哭嚎,被符阵峰的汪定泉长老及时噤声。
她肉疼地从储物戒中取出养生补品。“乖,给你清火的玉米须吃。”
王二宝当场激活灵泉殿内的隔音禁制,防止动物闹腾的声音和她们的交谈传出去。
“还要伪造出魔族的气息,才能真正做到不被察觉。”顾知凝一边说一边扯烂长袖,尽量仿成无袖的款式。
推出心境检测法令的研法峰长老对心魔很有研究,伪造气息最是拿手,她早有准备,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串手镯。
“往年没有通过心魔考的修士身上有走火入魔的气息,我提取了一部分以做研究,存放在这些手镯内,大家一人分一只。”
待众人戴好镯子,隐去自身气息,看样子已是后天入魔的魔族一员了。
在茫茫魔界定位昆澜,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追踪除她们三位以外的大乘期人族修士气息即可。
*
易容后的三位长老来到结契大典现场,因为没有入场帖,被门口的魔族守卫拦下。
顾知凝端着一块托盘,呈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黄汤,低眉交待道:
“我们是魔宫仆从,担心主上和魔后醉酒太深耽误春宵,提前备好了醒酒汤,身后的姐妹是来搀扶她们回宫的。”
守卫立即放行。
那么简单就得逞了,王二宝感到不可思议,多嘴一句:“你们连身份都不查验,就这么放我们进去,不怕我们惹事生非?”
一个守卫打着哈欠,另一个守卫神经大条的说:
“大喜之夜怎么闹腾都可以,有主上和几位尊者在,什么场面都能应对,哪需我等操心,快去收魔后的见面礼吧,都是实心的黄金,很有收藏价值。”
听守卫的语气,很认同昆澜这个魔后。
三人入场以后开始传音交流。
顾知凝说:“不管宗主是做戏还是真情,打断典礼会被群魔围攻,我算过宗主的姻缘,她此生难有第二次结契大典了。”
汪定泉认可此话,说:
“我们先静观其变,等典礼完成再带走宗主。正好可以排练如何规避几位魔尊的攻击,出掌重伤魔主,给宗主贴上传送符等具体步骤。”
“去游船上找位置坐。”王二宝闻到酒菜香气,有些心动。
*
倒数第二个节目是火树银花表演,最后一个是群体节目——打鼓。
鼓面上铺了一层颜色各异的荧光粉,表演者的脸颊和双手也抹上发光的部落图腾,在夜色中非常吸睛。
每当鼓槌敲响鼓面,力度不同,荧光粉抛起的高度也不同,看上去甚是新奇,有时能组成一波波高低起伏的彩浪。
昆澜似是想到什么,凑到云止耳边说:“我们选一天在破障花海做一次吧。”
喝到微醺的云止给出回应:
“可以不止一次。”
耳力甚佳的三位长老在游船上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面色还算淡定,但传音的语气明显很慌。
汪定泉: “魔主定是用媚术勾引了我们家宗主,听听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顾知凝:“可是宗主没有欲望,魔主是如何有机可乘的呢?”
王二宝:“花海翻情*浪,真会玩。”
汪顾二人盯向王二宝。
“你们不要孤立我啊!”她有些慌张。
*
打鼓不止是声乐节目,还有互动环节。
鼓面最终被打破,每一只鼓里飞出几十只绚丽多彩的闪粉小蝴蝶,加起来共有几百只,朝着台下飞去。
领鼓的魔族解释道:
“这些蝴蝶只会停靠在单身魔族的肩膀上认主,有一夜的寿命。部分是孪生蝴蝶,如果能成对匹配,希望它们的宿主在今夜也能传出一段佳话。”
台下一片欢呼和起哄。
游船上的三人组发出传音感慨。
顾知凝:“魔族穿得花红柳绿的,我们这些年有关于魔族的见闻是不是太闭塞了?”
汪定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魔主的长相没有修仙界流传的画册那么凶。”
王二宝:“我是除魔大战的亲历者,画册还是挺还原的,可能是正逢喜事心境不同。”
汪定泉:“啊啊啊啊我肩上有蝴蝶停了,身后有几个女魔看过来了,是不是在匹配蝴蝶的形状和颜色呀?”
顾知凝:“我也是。我还对花粉虫粉过敏,不能引起她们注意。二宝你有没有可以隐藏喷嚏声的消音符。”
王二宝从储物戒中取出消音符贴在顾知凝身上,莫名引得二人侧目。
“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肩上怎么没有蝴蝶停?”
二人齐齐问出声。
王二宝一只手贴着红润的脸蛋傻笑,另一只手从怀中取拿出一封书信,陷进甜蜜的回忆。
“可能因为我身上有别的女人的气息吧。今早我恰巧收到了被回复的表白信,上面多了一个香吻呢~吻在了王二宝这个签名处。”
“叛徒!”
汪顾二人异口同声,扭头不理她。
*
戏台上的表演者退下,有一道阵法的亮光闪过,结契大典最后一道仪式所用的道具,五步阶被传送到戏台上。
五步阶上是一个传送法器,每一阶都会站上一名魔族,五名魔族从台下的宾客中随机挑选。
被选中的魔族手中会多出一张提前备好的字条,只需对结契的其中一方问出字条上的提问即可。
云止和昆澜携手走到台上,第一个问题是对昆澜提出的。
“假如魔主今后失去了荣华与魅力,唯一能提供的只有陪伴,你可以做到对她的爱意不减吗?”
“我可以。”她与云止登上第一阶。
第二个问题提问的是云止。
“假如魔后给予的爱在总量上比你给予的少,你可以做到对她的爱意不减吗?”
“我可以。”
计较得失的是有偿的爱,有偿即有止,她想给昆澜无止的爱。
二人登上第二阶。
第三个问题还是在问云止。
“假如魔后在生死危亡的考验中优先顾及到自己而不是你,你可以做到对她的爱意不减吗?”
“我可以。”
她最爱昆澜的勇敢,但昆澜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勇敢。在生死关头昆澜最该保全自己,况且她拥有度过危机的实力与魄力,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二人登上第三阶,昆澜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她听到昆澜的传音:
“我不会再让你陷入生死存亡的境地了,之前的事足够我铭记于心了。”
第四个问题的提问者竟然是沐善,她饶有趣味的问昆澜:
“假如魔主在第五个问题的回答是否,你可以做到对她的爱意不减吗?”
“我可以。”昆澜气定神闲的牵着云止迈上第四阶。
能说出否的云止,该是多么的真实与勇敢,她真的很喜欢。
第五个问题是:
“假如昆澜参得大道,一朝飞升,留你只身在这个世界,你对她的爱可以延续下去吗?”
云止沉默了一瞬。
在场的宾客因为她的沉默而紧张到屏住呼吸。
她给出的是开放性答案。
“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先及时行乐。”
台下全是掌声和喝彩。
五步阶只准上阶不准下阶,而且要等所有宾客离开,她们才能从第五阶上跳下去。
围观最后一道仪式的游船三人组看得十分唏嘘,传音进行交流。
符阵峰的汪定泉长老:“昆澜好像很真情实感的样子,不会在短短七日内喜欢上魔主了吧?这算不算移情别恋,云止终究是错付了吗?”
研法峰的王二宝长老:“这就是强权压迫真爱的惨例,云止大概率已经被魔主处理干净了,所以魔主才能那么肆无忌惮的无视契书强占昆澜。”
炼器峰的顾知凝长老则是更为气愤,她见过小时候的云止,云止幼时心脏有缺,是她将五彩石赠予云止,让其有修炼的可能。
顾长老曾因为云止没有拜入炼器峰而短暂的伤心过几分钟。
“真是岂有此理,我们今日定要带走昆澜,为云止讨回公道!”
三人意见一致,耐心等待台下的宾客陆陆续续的离席,游船上的厨师和助手也渐渐离开。
数百位魔族散到只剩几十个,她们原地恢复容貌,周身隐藏的气息爆发,瞬移至戏台上。
几位魔尊已经离席,最晚走的一波魔族里实力最强的只有沐善,她觉醒到能量波动,立即飞到台上。
“宵小受死!”
三柄大乘期武器被她聚力爆破,精准的砸向三名人修身前,浩瀚的能量能冲破护体罩,将她们烧成飞灰。
可惜济世宗长老们并不以此处为战场,研法峰的王二宝极速掐诀变出三道极其仿真的虚影,手持武器假装迎战,实则跳到了五步阶上。
炼器峰的顾知凝在魔主和昆澜身后迅速贴上传送符和定身符,给符阵峰的汪定泉使了个眼色,传送阵一开,除了沐善,所有人都转移到了灵泉殿。
戏台、游船、所有座椅和挂灯笼的立柱都被大乘期武器爆破的威力炸毁。
溪湖的水都被蒸发干了一部分。
沐善注意力被分散,勉强护住了来不及躲避逃逸的十几个魔族。
作为医者,她没有关怀这些同族是否担惊受怕或心有余悸,而是看向地上的废墟,找到了她送给魔主的贺礼。
被饮尽的鸡尾酒酒瓶碎片。
“恐惧占据主导的云止,清醒独立,更适合当魔界的尊主。”
她把玩起腰间的金色沙漏。
时间之砂,怎么不见云止佩戴了?用去一百八十余次,还剩十余次的复活机会,多珍贵的礼物呀。
*
在几位长老的默契配合下,被定身的昆澜和云止又来到了灵泉殿。
动物们只剩瑟缩的羊驼和嘴角有沾血羽毛的赤狐存活,满地都是血腥。
云止的识海内一片动荡,恐惧小人儿在木筏上不断的咳血,她虚弱的说:
“我做了一个预知梦,已经飞升的芙达仙尊降世了,昆澜头也不回的跟着她走了。”
云止抱住小人儿往她体内输送魔力,只当这是胡话,急得快要哭出声。
“你这是窥见未来的反噬还是被梦魇着了?你陪了我千百年,不准有事。”
昆澜见云止不止是身体被定住,眼神也很呆滞,似是被某种力量困住一样,发动了结契力量,心中的声音直达云止的识海。
“醒醒,云止,快醒醒!”
云止虽能听到,却未予回应。
魔族的意志自魔族对种族灭亡的恐惧中诞生。
恐惧是她最初的形态。
恐惧即是云止最真的我。
恐惧小人儿不见好转,她无法顾及外界的情况。
“宗主,魔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速速回宗吧。”除魔立场最为坚定的王二宝说。
昆澜见身上的定身咒无法用法力冲破,而云止的神魂强大,理应能突破定身咒,此刻却处于异状之中无法清醒,十分焦急。
她气血逆行,解除了体内压制修为的禁制,将云止揽入怀中,抵上云止的额头,将海量的神元之力渡给对方。
“你疯了!”汪定泉惊呼。
三位长老用眼神达成一致意见,集中了十成十的力量,皆是一掌拍到被定住的云止后背。
三道大乘期初期的全力一击,云止本以为会承受到致命伤害,却发现毫无不适感。
就好像这一击由别人承受了一样。
她听到昆澜缥缈的一句话。
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脚下的传送阵生效,她被三位长老冷脸带回了济世宗。
“昆澜,莫要执迷不悟。”
最是温柔的顾知凝长老在传送途中对她说了那么一句话。
昆澜?
她是昆澜?
云止看着手上的两界通行戒,陷入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