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澜从储物戒中拿出五柄大乘期利剑,在每一面墙上各竖立一柄剑,五剑组成了一个剑阵,彻底封死魔主的逃生路径。
为了不引起魔主的警觉,她为剑阵加持了一层隐匿阵,隐去了剑身和汹涌的剑气。
布阵消耗了昆澜几成灵力,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回灵丹,整瓶倒入嘴中,药力像春风一样在她的灵脉内流转,她坐在靠椅上调息了片刻。
魔主还是没有醒。
昆澜想要温习一遍瞳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魔主的衣物似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香气,像是兰墨香,又像是紫檀的清香。
这一股香气搅得昆澜心烦意乱,她焦躁的闭上眼睛,默念了十几遍清心诀,才压下心中不知名的情绪。
清心诀只是让昆澜心无杂念,她唯一的念头是盼着魔主醒来,这种渴求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她无法专心的修炼瞳术。
也许是时机不对。
她可以一心多用,在守着魔主醒来的同时,用耳力去监听是否有魔族接近这间偏殿。
她也想为自己做一件事。
之前为了讨好云止,她彻夜学习雕刻,想用木雕像来取悦云止。
可能她根本没有取悦到云止,夺门而出的那一位不是云止,而是装不下去的魔主。
这个爱好不能那么轻易放弃,她想为自己雕刻一些东西,哪怕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昆澜召出一截椴木和小刀,开始雕刻睡莲。
她雕出四朵带着根茎的睡莲,用灵力为它们镀上粉色,白色,紫色和黄色,聚在一起温馨靓丽,非常悦目。
昆澜拿出砂纸,把粉色木莲最外层的花瓣和根茎打磨得更光滑一些。
她听到了一场对话,声音从魔宫正殿内传出,一个声音清冷,另一个声音有些娇俏。
声音娇俏的魔说:“友道,我们上午能等到主上出现吗?”
声音清冷的魔说:“雾执,耐心一些。除魔药剂的危害不容小觑,需细细说给主上听。”
昆澜已听出这是魔尊雾执和魔尊康友道的对谈。
雾执说:“你最近察觉到什么风声吗?与主上有关。”后半句说的极其小声。
康友道有些犹疑的说:“是一小部分同族对主上有些微辞吗?”
雾执无奈的说:
“是呀。有几个声量大的,接受不了主上认领云止这个人族的名字。更有极端者,认为主上的血统已被人族污染,魔魂人身,岂不是让人族得势。主上如今选择人族当伴侣,更是在加剧这些异议。”
康友道说:“真是无稽之谈,主上这副身份有魔骨魔脉和魔血,近魔而非近人。我只是有些困惑,主上为何不安排我们去修仙宗门盗回魔躯,难道要等到开战之时讨回?”
雾执苦恼的说:“主上这次归来,没有用神通变回以前的相貌,难道想利用济世宗宗主对云止皮囊的迷恋和信任,策反宗主为魔族做事?”
康友道说:“莫非主上在用美人计?这样牺牲有点大,隐患也大,说不通啊。种种迹象,反倒在证明主上被济世宗宗主迷的神魂颠倒。”
雾执说:“我们早些完成任务交差,找个机会拆散她们吧。”
康友道嗯了一声。
话题彻底结束。
昆澜用砂纸磨砂着根茎,一不小心太过用力,根茎在她手中断成两截。
魔骨魔脉,近魔而非近人,策反宗主,美人计……
这些关键词冲击着昆澜的承受力,她从宗门大比云止的突然出现开始回想,发现一切都能说通。
结契书上的云止签名只是魔主迷惑她的烟雾弹,云止早已被魔主夺舍,相处中的各种反常之处,都是魔主露馅的表现。
昆澜之前只想击败魔主。
听到两位魔尊的对话,昆澜更加确信,云止已被夺舍,待魔主醒来,她要为云止复仇。
*
云止在血池中泡了十四个时辰。
为了吸引池中集合怨念不甘的混沌意念的注意,她割破双掌流出活血,释放自己的生灵气息。
药力和混沌意念像毒蚂蚁一样钻入她的伤口之中,她抿紧双唇,加快体内魔力的运转,与这股阴邪莽撞的力量对抗。
混沌意念有一部分来源于凶兽朱厌,降服至少需要半月,云止的经脉被药力洗刷到泛疼难忍。
感知到这具身体即将突破出窍期圆满的瓶颈,但在血池之内应劫有些凶险,云止不再吸取药力。
她几乎是身无一物,唯一携带的是时间之砂,天外来客送给她的礼物可以变小,她把沙漏变成骰子大小,用神魂游丝把沙漏系在手上。
她睁眼的第一件事是查看沙漏上的数字,由原先的数字3变成了如今的数字1,数字1在不停的闪烁,流沙在飞快的流逝着。
原来3代表的不是三个月,而是三天。
如今她的生命已经不足一天。
但足够她与昆澜解契。
云止用魔力驱散池面的花瓣幻象,用血水凝出一枚水镜,看着镜子里临终前的自己。
是一张被淬体的药力折磨到有些枯槁的脸,双唇没有血色,眼里尽是疲惫,额间有很多细汗。
气色真差。
云止抬手看自己的手掌,手指头被泡得发皱,掌心伤口结痂的边缘处有些泛白,握紧拳头时有轻微的痛楚。
血池上方的雾气是一种预防偷窥的障眼法,云止能看得清昆澜坐在靠门的靠椅上等她。
昆澜是如何找到她的?
是发现她既不在正殿,也不在寝殿,问遍了魔宫的魔仆与几位魔尊,找遍了魔宫所有的房间,这才找到的她?
昆澜为何来找她?
是因为分离太久,有些焦虑?还是因为想不通昨天她为何冒然离去,所以来找她问个明白?
这些都是非分之想。
昆澜在想什么,与她无关。
与昆澜顺利解契,才是她真正该思考的内容。
她现在的形象有些糟糕,以一种病恹恹的样子出现在昆澜面前,会分散昆澜的注意,昆澜会以为她纠结煎熬了许久才提出的解契。
她要与昆澜干脆的断掉关系,不能让昆澜看到她的脆弱。
云止使用易容神通遮住手上的伤口,面色也变得红润有光泽。
她从血池中央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池边,正要穿衣服,却发现置衣架被昆澜挪到够不到的地方。
她不想求助昆澜,昆澜肯定是在惩罚她的置气出走,故意为之。
云止觉得有些窘迫,她用魔力召集一股鲜红的池水,化作红纱裹住上半身和大腿,踩着阶梯走出了血池。
昆澜的目光有些冷,就像这阴寒的血池一样。
云止怀疑自己看错了。
云止小心翼翼的确认:“你是不是等我太久,等生气了?”
昆澜从座椅上站起来,右手拿着刚打磨好的彩色莲花,一步一步离云止越来越近,花束几乎要贴到云止的胸前。
昆澜咧嘴一笑,语气缱绻的说:“你醒了,真好。”
那么近距离的接触,昆澜身上传来椴树蜜的甜香,云止闻着有些轻微的迷醉。
昆澜应该刻了很久的木雕,才会染上那么重的香味。
她再也不会让昆澜久等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让昆澜失望。
不会有更多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