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澜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某一天云止能证明自己心无邪念,未来拥有魔剑也能用于正途。
在此之前,一切都不值得倾心相诉。譬如她可随时解除封印就地飞升,譬如她只担心济世宗的存亡,失去某个具体的人并不重要。
留恋是一种贪欲,是当下的她无可捉摸且难以传达的复杂情绪,云止想要她围绕着这两个字说些什么,而她也承诺过,云止想要的,必有回应。
应该给一点甜头,昆澜面露惋惜说:“一想到飞升之时你才愿签下道侣契,就更可惜了。”
云止被这种贼心不死的话堵的无言以对,只好岔开话题:“宗门内的凡人我已经见过了,师尊,带我去一趟凡间吧。”
“好。”考虑到路途遥远,云止的身体强度不能承受太远的瞬移或极速飞行,昆澜变出一片云舟,与云止同乘。
在高空自动行驶的云舟能隔绝云雾与风,身处静谧空间的云止忍不住往下看,几百亩的宗门地界犹如桌上的沙盘那样不真切。
新奇感很快褪去,云止进入舱室,憩息片刻等着飞舟降落。
目的地是一处位于荒山的偏僻村落。
没有车水马龙,繁华市集,两人避开路边未被修剪的灌木和低矮树枝,走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
云止打量着周遭环境。
道路两旁的庄稼地种着玉米,分布稀疏,作物矮小,一根杆上最多结两三个果,个头比不上三角粽,很难说得上丰收。
地里不见杂草,可见种地人的勤快,但杆根附近的玉米叶显出枯黄的颓势,想必经历过干旱。
昆澜对眼前的旱灾无动于衷,她没有像云止那样细致观察庄稼的生长情况,冷静地说:
“云止,你以前只知道宗门悬赏榜显示历练任务,都是些凡人无力解决的事。”
“但凡人的困苦何其多,济世宗的助力有限,无法一一扶救。今天你能知道,困苦到何等程度才会被济世宗登记成任务。”
舆情阁修士多数活跃于凡间,经常在乡村城镇留下女娲像,不倦地告诉凡人,受苦受难时拜一下神像,大概率有济世宗的修士前来相助。
数百年的不懈宣传,哪怕是边陲小镇的幼孩,也能通过童谣去辨认济世宗修士玉佩的模样。
在富庶地带,凡人将女娲像虔诚供奉在神庙,镀上金身,不绝香火。在偏远地带,女娲像多为泥身,供奉在土灶大小的路边神龛里。
两人拐角时见到一名老叟,一脸愁苦,借着龛前未灭的香烛,给女娲像供上一炷香,闭眼默默祈祷。
在香被点燃的瞬间,昆澜腰间的宗主玉佩亮起微光,云止也看向自己的玉佩,无事发生,内视储物戒里的代理掌门令,也是同样亮起微光。
老叟见到二人走近,尤其看到济世宗的玉佩,混浊的双眼闪过一道精光,一脸上天显灵的震撼与惊喜,流出热泪,重重跪下,苦苦哀求:
“恩公,老朽是此地的村长。不知何故,半月前河床枯竭,又不降雨,可苦了盼着苞谷收成的村民呐!”
昆澜皱眉,“恩公?”
老叟不解其意,点了点头。
云止讽道:“老头,你再看看,我们是男是女?”
“按咱村的习俗,一律叫恩公。”老叟坚定不移。
“师尊不必搭理,为村里布一场雨又如何?功劳半字不提女。”云止勾住昆澜手臂,转身想走。
“不急。”安抚云止停下,昆澜对老叟说:
“你的诉求,济世宗不予受理。”
老叟惊道:“为何?”
“首先,你拜着女娲像,也辨得清男女,却为了陋习不肯改口叫恩人。”
“其次,本座算出,半月前此地爆发过泥石流,河道上游被群石所堵,你喊上一些人手,合力足矣疏通河道。求神之前务必求己。”
老叟默然。
昆澜脚边升起云雾,带着云止如仙人一般离开。
*
云雾只是设给老叟看的障眼法,到了空中,化作了云舟,云止悠闲躺在舟面,昆澜在她的身侧闭目养神。
唤出金色令牌,云止将它举在空中,说:“这就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滋味么?我可凭此令忽略一些求救,那些凡人的危机不会收录到悬赏榜。”
“随心而为。”昆澜刻意模糊了善与恶的边界。
云止思绪开始飘远,升华话题:“凡人解决不了苦难,在修士看来是无能。你我站在高处,相帮或不相帮,其实都有一些傲慢。”
“细说傲慢。”昆澜来了好奇。
“被济世宗救助的凡人,就像是承蒙了理想主义者的恩惠。”
“济世宗修士何其高贵,有享不尽的青春去践行宗门理念,不受天灾人祸的冲击,始终留有善后的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