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止收下了令牌,并喊出那句师尊,收徒顺利收尾,昆澜却很难感受到快意。
也许是因为云止的反应不如想象中强烈,持有了代理掌门令,不好奇也不把玩,眼中没有掌握权利的狂热与意气风发。
师尊二字,语气中更多是对长者的敬畏,没有崇拜,更没有两人关系转变的些许遗憾,默然接受了一切。
接连表白没得到过正面回应,拿出结契书的夜晚更是被当场打击,可能云止是个慢热的人,无法接受冒进的追求,昆澜换了条更为稳妥的试探路线。
师徒虽比枕边人多了一些距离感,但也能借此身份,密切关注云止的动向。
眼下需要让她放下心防,昆澜试图走亲和路线:
“云止,成为师徒并不意味你我之间横隔着山,你可直呼我的名讳,我也不自称为师,端着架子与你相处。”
“师尊,你能容忍座下之人对你过分亲昵吗?”云止想要试出昆澜的第一条底线。
“何来容忍一说,你想要的,在我力所能及之内,皆能得到回应。”这句话越说越慢,也正是昆澜心之所想。
云止笑了,探不出底线,可真是有些意外。
自从出了扇中世界,昆澜很少见到云止的笑,再精心的礼物,再真诚的罚站,都很难打动她,偏偏这句话起效了。
对方真正想要什么,昆澜难以判断,见殿外日光正耀,想起一件正事。
“往后你定然频繁出入宗主殿,先前给你的通行戒使用次数有限,要做到来去自如,需要在阵法核心为你录入通行权限。”
说完带云止离开了女娲宫,转息之间来到了宗主殿正殿。
阵法核心藏于正殿东南角一处隐蔽的暗格内,平常被一颗龟背竹遮挡,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镂空铁球,内有一颗发亮的明珠,环绕着透着蓝光的复杂符文。
昆澜施法,将它移至半空,刚好落于云止眼前。
“接下来可能会痛,修士身上唯有精血的气息能留存最久,需要你凝出一滴精血,滴在明珠上。”
“阵法核心自宗门创建之初就一直存在,历经多次除魔之战,浸浴在厮杀与仇恨百年,衍生了初级灵智,嗜血后可能激发出狂性,我在一旁为你护法。”昆澜运起灵力。
云止将精血汇于指尖,小心落在明珠表面,观察明珠上符文是否会减缓或加快运转,以及所谓的灵智会产生怎样的威力。
一切如常。
但又瞬息万变。
明珠吸收完一整滴血,爆出一阵凌厉罡风,云止耳边的碎发被吹得上扬,本想御法抵抗,但几息之后风就消散了,仿佛惊雷后落下了几滴雨,虚张声势。
至少在昆澜看来,一切无恙。
风完全平息之时,云止神魂受到了震荡,脑中闪过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
萧瑟破败的宗主殿,殿前台阶上铺满了死尸,两名修士倚靠廊柱下,胸口被一爪贯穿,留下大片暗红的血渍,剑垂落在手边,腰间玉佩也失去了光华,变成黯淡的石片。
魔气如黑蛟流窜在宗主殿上空,唤出无数雾团朝幸存的修士攻去。
雾团在即将被剑气或术法打散时,化为了游丝,灵活地在修士的背后和脚底游走,如钢刃般划破衣服,留下难愈的长痕。
嚣张的魔气在上空中发出一声长鸣,破损的阵法核心与之对抗,一圈圈符文艰难运转着,明珠表面起了裂纹,裂纹越来越密,强光从裂纹中涌现。
画面毫无征兆就结束了,云止未能回神,昆澜轻抚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五峰长老与阵法核心接触时,偶尔也会像你这样,感知到了什么,基本都是阵内灵智的记忆碎片,可能情绪太过浓重,让你一时难以抽离。”
“你还好吗?”
云止无话,莫名感到眩晕,这种不适不至于当场倒下,但又让人心烦。
似乎察觉到对方状态不佳,昆澜使用灵力,让食案上的茶壶飘在空中倒满一杯茶,下一秒茶杯出现在掌心,运掌温了一遍茶水,这才递到云止嘴边。
“喝一点吧。”
云止抬头看她。
可能关心只是一种常态的、浅层的情绪,昆澜表达的很好。她发现昆澜垂眼时,睫毛会压住那双无法深切与人相望的眼,让人错看成羞涩与恬静。
她没有亲自接过茶杯,而是借着昆澜的手,浅埋下头,将茶水一小口一小口渡入嘴中,体内的不适也逐渐散去。
喝完了茶,茶杯消匿于空中,昆澜想要抽开手,却被云止握住掌心,用食指的指节揩去了她嘴角的水迹。
“谢谢。”云止不再戏弄昆澜,老实将手负于身后。
“我在宗主殿为你准备了房间,毗邻灵泉殿,若是留宿,也有个去处。”昆澜不知如何回应这种感谢,只好转移话题。
“今日到此为止,给你留了半日假期,你且自行安排。”
云止嗯了一声,昆澜消失不见。
*
云止休假的第一件事,是前往舆情阁,舆情阁在研法峰山脚,每一任阁主都是法修。
舆情阁的广场只有玄武场的三分之一,仅能容下数百修士。
因为舆情阁包揽的业务有打探消息、声明公开、言论打假等,一些热衷真实八卦的修士很喜欢来此地闲逛消食,楼阁下方有两排齐人高的宣传栏,都是留影石打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