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嗅到了一股突然在周围浮动的诡异气息,纪昀文展开的手指不觉抖了抖。
“那......我手上的是什么?”纪昀文的声线也被心里的警觉感震得发颤。
塑料袋质量很差,蓝色的膜质透出里面的白色方片以及几道红色横条。
何立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拿走纪昀文手心里的袋子。纪昀文的手终于得到解放,像是生锈的机器,先钝涩一瞬,便迅速地缩回。
“你在哪捡的?”何立夏先用手大致摩挲了一番,才活动指头解开上边拧成串的结口。
“好像是刚才下山的时候......”纪昀文努力回想着,夜里手电不经意晃到的那双白眼珠渐渐地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尽力撇开那幕景象,终于在暧昧的记忆里捡出了有用的信息。
“我记得那会儿抗担架的警察滑了一跤,你上前边扶着的时候,雨衣被树枝勾住,破了一地......大概就是那会儿误捡起来的。”
“这么说,这东西很有可能是从那个老人身上掉下来的......”何立夏锁紧眉头,而指间的结口在逐渐散开。
“也许......吧......”纪昀文觉得他背上竖起来的不是寒毛,而是坡面上闪着的那些冰渣子,冻得心里直发怵。
如果真是何立夏所说的情况,那他岂不是把死者的东西揣了一路......
纪昀文缓缓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迟钝未尝不是好事,这不还没来得及害怕,恐惧的源头就已经被摘走了。
拆开塑料袋,白色的是折起来的纸张,红色的则是卷起来的人民币,袋子里除了这两件,再没其它东西。
“哎......怎么闭眼了?”考虑到手才碰过塑料袋,何立夏就用胳膊肘碰了碰纪昀文,“你不会要睡着了吧?”
“没有。”纪昀文睁眼,看清他手上摊开的寻常物件,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就知道了。”何立夏把纸摊开,很大的一面信签纸,密密麻麻的红横上只铺着简短一句话——
希望路过的好心人能帮我寻个去处,我给你两百块钱。
字体并不工整,就像火柴燃烬过后留下的枯瘦躯干,一边杂乱一边随着水渍扩散。
“看起来像是一封遗书,虽然只写了一句话。”何立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纸张,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确认没再看到多余的文字,才把它按照原来的痕迹叠了回去。
“上边也没有留下任何相关的名字。”何立夏补充道。
纪昀文隔空指了指桌上的钱:“那这个钱呢,是真的么?”
何立夏把钱展开,随便摸了几下,很快又卷了回去:“嗯,是真钱,也正好两百。”
突如其来的遗留物让俩人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吃饭了。尤其是纪昀文,脑海里不断腾起的疑惑取代了心底流动的恐惧。
“嗯?怎么了?”何立夏发现纪昀文面色忽然变得凝重。
纪昀文低头沉思:“你不觉得,一切看起来都太理所应当了么?”
何立夏没纪昀文想得多,腿大喇喇地敞开着,“看起来是有点,挺正常的,怎么了吗?”
“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会显得奇怪。”纪昀文抬头,严肃的氛围使他眉毛往中间挤着,“提前备好的遗书,上吊自杀的状态,隐蔽却又恰好能让人发现的角落。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何立夏已经低着头继续嗦着面条了,他就着吃面的姿势摇了摇头,显出一脸傻气:“不觉得......哎,面都坨了,你吃完再想呗。”
纪昀文无意识地那起筷子,搅拌着面条,随意夹起又放下,折腾了半天,没一根进嘴。
何立夏都吃完了他手上还做着搅拌的活儿。
“要我说啊——”何立夏夺过纪昀文手上的筷子,“你别想这么多,先吃面成不。”
纪昀文淡淡地回应:“饱了。”
“小鸟搁地上觅食吃得都比你多。”何立夏一面说着一面把桌上东西原封不动地包好,“明儿拿给警察叔叔吧,他们会调查出结果的,先听听他们怎么说,你再接着想成不?”
信息展露得十分简洁明了,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推测出其它有用的信息。纪昀文只能悻悻地点头,准备拿起筷子接着吃面。
“别吃了。”何立夏按住纪昀文的手腕。
“不是你老催促着让我吃的吗?”纪昀文不解,“我现在吃,你反倒不乐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立夏无奈笑笑,“你自己看,碗里的面都快被你捣成浆糊了,重新换一碗再吃。”
“还要多付一份的钱,我不要。”纪昀文倔强地护住桌上的面碗。
“哥,和我出门你别弄这么磕碜......”何立夏叹了口气,“算我请你的成——”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纪昀文就果断松了手,何立夏手上失力,差点没把碗掀翻。
纪昀文装作没事人一样,手摸摸鼻子:“你请,那没所谓。”
何立夏后知后觉地笑着点点头:“在这等着我呢,是吧?”
纪昀文看了他一眼,高冷地撇过脸:“没有。”
纪昀文的嘴硬得跟压了几面石墩子似的,七七八八地开着玩笑他也不肯多开口,何立夏先行缴械,只能往厨房里唤道:“姨,这有人还没饱,麻烦您再上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