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玉因着帮了薛洺的一对儿女,原先都是明显蒙了一层灰的用具陈设,这次回东京,却连马车都是软包锦缎的。
薛洺出征,家里就剩下意玉一个。
意玉不知道为什么,薛洺不在,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薛洺在的时候,她有些害怕他,也有一点点抗拒和他接触。
但他是她的恩人,意玉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薛洺出征这些日子,是意玉过得最快乐的时候。
白日里把账目瞧瞧,等吃过饭后在园林里走动走动,等晚间去接已经来东京上学堂的紫蝶,温习功课。
婆婆和她关系不错,公公沉溺在奇珍异物中,也懒得来找,没有男人在身边,几房亲戚也都在薛洺的威慑下,不敢闹事,平静美好。
唯一遗憾的,就是同胡维的生意黄了。
意玉的生意算是折了,不过手里的钱多到已经不需要她做生意了。
能及时找到紫蝶就好了,算是付出的代价。
直到族老那传出了动静,据说,是医师来给他治病,结果一口药灌下去,直接把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族老大闹,死活让他赔命。
这个族老,是大房的人。
也就是在前些日子的宴会上,对着老太太哭穷的那位。
意玉还记着他,只因他那日穿得实属破败,仿佛墓里扒出来的衣服,脏得不像人穿的。
东一块西一块,都是泥巴。
身为管家娘子,意玉是最先到的。
场面混乱,族老从那指指点点,要他赶快赔钱。
而他的对面,也就是开了药给族老喝出血的医师,正静静在对面听着族老的讹钱,眼神清明,仙风道骨,仿佛游离于世俗之外,生得神清骨秀,俊逸非凡。
无他,因为他解释过了,族老不听。
那他也没辙。
意玉抬眼看去。
这男人头戴莲瓣形白玉发冠,鹤氅履靴,典型的道士模样。
能进入薛府的道士,又通医术……
意玉从绣囊里拿出银票,塞给了族老:“和气生财,您也好养养身子。”
后,就给和桃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把这道士半推搡着出了族老屋门。
这道士盯了她的后脑勺好久。
等意玉被盯得发毛,回头看他,打算好好打招呼时,却听他直冷冷地说:“不是我用药不甚,你何必赔偿?”
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挖苦。
意玉仍旧是那副礼貌的模样:“我自是相信大师品格,只是因觉您没必要废时间同我家这族老相缠。不知您姓甚名谁?”
道士简单吐出三个字:“你知道。”
后,隐隐有怒气地转身便走。
意玉赶忙叫住他。
是的,她是知道他的身份,如此一问,不过是为着确认一番,好不冒犯。
他名白玉蝉,来东京主持国醮。
而醮场就设置在意玉之前管辖的园林。
这也是为什么薛府要修建园林的由头。
意玉心想,这大师不愧是大师,一眼就看出来她识得他。
但表面上,意玉仍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薛府的道士,只有您了。”
白玉蝉却拧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她这话的意思是:
不是因为见过他,从而认识他?
这是是第一次相见?
不应该,前些日子他来东京找她时,还遇到了她,就是她的模样,不会认错。
他还主动为了拉近距离,同她说了薛洺什么时候开始出征的消息。
结果她脸一抹,直接不见了,把他用了就踢走。
她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不是她?
他打量了意玉一通。
他的猜想应该是对的。
这姑娘虽长得和画像一样,但性子不像。
他当时在城门处,看到的女子是那般顽强,骑着高头大马,拼命要活,明媚生气。
他当即在城门那卜卦,卦象也明确说,她就是他命里亏欠的对象。
怎么可能像她一样,这么低眉顺眼?
通过刚才的相处,白玉蝉陷入深思。
白玉蝉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
刚才对帮扶他消事的意玉没个好气,就是误以为意玉是用完人就丢的那位。
导致他一顿好找。
白玉蝉就是白家那位,同意玉差点定亲的未婚夫。
那真的未婚妻在哪?
可惜,到了东京,他便不能卜卦了。
这是师门规矩,只能在杭州卜卦。
看来,他等这次国醮完事,便得回杭州一趟,好好瞧瞧卦象,看看想想他亏欠的凡世妻子,到底是不是面前这位的怀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