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来到她面前,意玉能够凑近看他,眼睛正巧在心胸位置
她下意识低头,看到男人精瘦有力的腰间,有一枚宝炉玉。
宝炉玉内有一块石头,若隐若现,外有玉制雕琢龙凤纹路,成一个香炉的模样。
本该叮当响,可在男人走过来时,却岿然不动。
应该是面前人武力深厚,致使如此。
男人迎着阳光而来,遮住她所有的阳光。
他冷平道:“给我。”
意玉避开他修罗一样的眼睛,自己手里只有笛子。
意玉顿顿,后把笛子给他。
薛洺冷嗤:“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薛洺皱眉,拿着随手的布绢细致地擦了又擦。
总算因接笛子这个动作,他看清了面前女子的外貌。
眼睛像小折扇,圆溜溜的,总是忽闪忽闪地垂。
看着沉默瑟缩,却有韧性在其中。
薛洺极快地避开了意玉的样貌。
他眉头微动。
心下思绪万千,脑子里过了多少个想法。
和明玉像,过于像。
尤其是低眉垂眼时,和明玉低着头,揣着心思打算盘的狡猾模样,最为相似。
不过一个低眉是畏缩,一个低眉是思考。
薛洺对意玉的态度,从陌生,突然变得极其冷漠厌恶。
他想到了什么,问:“你是怀家的女儿?”
意玉称是。
得到准确答案,看着这张脸,薛洺对意玉,有了防备与生厌。
如果说原来,凭他对这个妻妹怀意玉的性子了解,薛洺知道她八成不会做出伤害儿女,且居心不轨的大胆事。
可如今这张八分像的脸一露出来,怀家的心思就变味了。
薛洺明确知道——
这怀意玉没对薛家居心不轨的胆子,可怀家有。
今日初见,便是如此刻意地吹笛子,学明玉。
若是怀家想凭借怀意玉一张和明玉八分像的脸来迷惑他,给怀家谋一些好处……
必将后患无穷。
得防着。
薛洺是收到了那封信,才回府,他冷声问:“那封信,我收到了。”
意玉抬眼。
薛洺讥诮:“原先我以为,凭你的性子,你只不过是为得到夫君的心,怕受了冷落,才病急乱投医。”
“如今一瞧”他把笛子擦干净,睥睨着头才到他肩膀的意玉,“倒是我轻视小瞧了。”
他的威压于无形,沙哑的声音却冷然,话锋一转,声音更为沉闷果决了:
“你坏了规矩,这是第一次。”
意玉垂头。
他是薛洺,她第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她没想过把笛子拿回去了,刚才的笛声,也是想给姐姐一曲缅怀。
缅怀后,就把笛子真正送给姐姐。
但意玉却下意识地道错,一字一顿:“抱歉,抱歉。”
她越说越快,竟然道歉道得极为顺嘴:“是意玉的错,意玉不该如此,意玉愿受威罚。”
意玉卑微,瑟缩,态度低下。
连肩膀、身躯、双手,都在紧握发抖。
薛洺的眼神彻底变得清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蹙眉不悦。
模样一样,但这姿态,却全然不同。
他的明玉,不是这样。
明玉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高姿态的,都是有傲气在的,都是有身子骨的。
不是这种卑微的女人。
薛洺不喜欢,也不屑于和弱小过多纠缠。
薛洺自顾自去了梅花林深处。
意玉不断道歉的动作总算停住。
她看到薛洺把剑擦干净,和笛子放在一起,同生同死。
她看到薛洺如珍似宝地叫“明玉”。
她看到薛洺面色平陌,那个强大不羁的将军,却满身颓丧地用手指轻碰着梅花林里的一草一木。
这种眼神,和意玉在临安外祖家时,看到的一些被债逼死的将死之人一模一样。
她麻木的眼睛如梦初醒般。
不,不可以
他不可以死。
薛洺见她走过来、小跑过来,冷道:“还不走?”
意玉想和他说话,但薛洺并不想和这种居心叵测,且卑微瑟缩的人在一起聊,浪费时间。
于是,转身便走。
意玉追不上,最后只抓到一个袍角。
薛洺的力气大,走一步就能挣开。
意玉直接跪了下来。
薛洺总算停了下来。
他已经极为不耐烦了。
“起来。”
意玉没有动作,只是跪在地上,把头埋进腿间。
薛洺为了防止日后再发生这种纠缠的事,干脆把话说明白:“既如此,我也和你说明白。我不可能和你有任何的夫妻之实,我的妻只有明玉一人,告诉你,也告诉你的家人,莫要痴心妄想。”
意玉把头拜在手背,跪地上卑微到了极点:“姐夫,抱歉,是意玉的错。”
“将军,妾知道您和长姐情深,往后的日子,妾也不会有逾越的地方。”
“妾只想您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莫要随长姐而去。妾的后半生不求其他,只愿服侍君侧,如泥伴树,默默不语。”
但薛洺看着那张和明玉几乎一样的脸,没有同情心,爱屋及乌,反而是心中的不耐与怨愤几乎充斥了他。
明玉从不会自降身份,更不会为了让男人宠爱就跪下。
卑微,无趣,木讷。
薛洺把衣角轻而易举抽回来。
说的话,都那般迂腐。
薛洺开始嘲弄怀家。
就算塞了个相貌一致的又如何?劣质仿品,他永远不会接纳她,更别说爱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惹人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