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就会露出
一重绿
“路迟青!”一道夹着惊喜的声音轰然传入耳膜,路迟青愣愣唤回神智,手中诗集差点掉地。
他掀起眼皮,不经意的闯进她的视线,呼吸顷刻间停住了。
她的眼睛明亮,很生动,笑意很浓,手里攥着本绿皮书,期期艾艾看向他,而恰好窗外那重绿意映入她眼眸。
窗外浓绿都黯然失色。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美成这样,像极了两汪夏日暑气氤氲蒸腾下波光粼粼的翠绿湖泊。
他想起那句尾诗——如果我坏,她眼睛就会露出一重绿。
他好像看到了那重绿。
近在咫尺。
路迟青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身边所有事物都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电影。
总以为浪漫只存在于影片中,以至于差点忘了,这些美的元素,都取景于生活里,只为等这一刻惊天动地的来临。
I LOVE YOU 你会否听见吗
你会否也像我秒秒等待遥远仲夏
I LOVE YOU 你不敢相信吗
我已深爱着你……
歌毕。
夏梅茵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眨眼,灵魂出窍一样,像块沉浮的木头,她摇晃手指:“你干嘛傻愣着?”
“你……”路迟青动动唇,半天憋出一句,“找好了?”
“对啊,这本星火英语不错,高频词汇全归纳了,还是小本设计,方便携带,你看看。”
“那就这本。”路迟青说。
夏梅茵点头说好,目光下垂:“你手里这本什么?”
“一本诗集。”路迟青不动声色合上,放回原来位置。
“你喜欢看诗集?”
“瞎翻的,走吧,去结账。”
“哦……”
见他不想多说,夏梅茵也不再多问。
出来书店,滚滚热浪直往身上扑来,热得人恨不得赶紧逃回店里。
路迟青也觉得这种时候太热了,不适合大马路上走,他带夏梅茵走进红绿灯对面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冷饮。
店里凉快,夏梅茵喝了几口,忍不住找话说:“我什么时候给你补习?”
路迟青对面坐着,佯装思考几秒,“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吧。”
“今晚?”夏梅茵稍怔,大晚上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怎么?”路迟青忍住不笑,“你是觉得晚上不适合学习?”
还用问?
当然不合适男女一块学习了!
夏梅茵用商量的语气道:“换成白天行不行?”
“那,明天早上九点。”路迟青说。
“……”夏梅茵感觉他在逗她,“九点也太早了吧。”
她还想赖床呢。
路迟青大发慈悲:“那九点零一分。”
“……”
这有什么区别?
夏梅茵死亡地想。
两人在奶茶店坐了近两个小时,此时太阳将落,有黄昏晕染,夏梅茵坐累了,接二连三叹气,也不知道在愁个什么劲儿,天上管人间事的神仙眉头都没她皱。
路迟青瞧了她半会儿,以为她呆腻了。起身说:“回去吧。”
夏梅茵哦了声,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站起身。
林荫道不少人穿梭其间,面带安逸。夏梅茵小时候就觉得南京城很有味道,尤其这个时节,夏天气息浓烈得如将甘甜的果实酿入浓酒,空气中传来阵阵芳醇、熟透的百花香,馥郁芬芳,头顶那片梧桐在炎热的阳光下烁烁发光。
随便一拍就是一部青春海报电影,抓一路人入镜头就是主角儿。
夏梅茵转脸问他:“路迟青,你说要是物理竞赛失败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路迟青笑了笑,说:“能有什么反应,照样吃饭睡觉,拉管宁上分。”
夏梅茵有些语塞:“你这也太没意思了吧。”
路迟青步调散漫,无所谓笑说:“不然呢,想不开寻死啊?”
“好歹哭一场啊。”
“我路迟青才不会哭。”
夏梅茵心想也是,路迟青这样的拽哥,掉眼泪太没面子了,“那你万一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路迟青面色沉静,淡道:“世界广阔,总有让我走的路。”
好狂傲啊。
“夏梅茵。”路迟青叫她,话锋一转,“你以后上哪个大学?”
夏梅茵愣了下,垂下眸:“不清楚。”
“北京么?”
“不一定能考上。”
他换个问法:“你想去哪个城市?”
“香港吧,不过留在南京也挺好的,离爷爷奶奶也近一些。”
路迟青缓了缓,“你……到时候有了想法,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
路迟青硬气地说:“我路过你城市的时候,顺道欣赏你被欺负的惨样儿。”
“……”夏梅茵反唇相讥,“等你物理竞赛失败了,我也去嘲笑你。”
路迟青瞥她一眼,啧了声,说:“还当真了你,逗你玩的。”
“我等着那一天。”夏梅茵不放过他。
“得,开始搞心态了是吧?”路迟青佯势掐她脸,被她轻巧躲开,身轻如燕,她似乎早预料到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路迟青实在没辙,绷不住笑,目光落在那截迅速绯红一圈的耳尖。
有这么热吗?
听说人类呼出的气体可以降下温度,朝她耳朵吹气,这样就不热了吧?
夏梅茵没注意他愈发暗沉的眼神,只觉得这树底下更闷热了些,她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那话得而且确打击人心态,也不知道路迟青心态硬不硬,她默了片刻,开口说:“开玩笑的路迟青,我倒是很希望你能考上好大学,毕竟以后别人提到我的竹马,我还十分有面子说他是学物理竞赛的,直接保送,都不用经历高考,就冲这三句话,说出去多威风啊,多长脸啊,走路都大摇大摆的,只见胸膛不见头,不过你确实用不着担心,我挺佩服你漫不经心的态度,随他妈便的感觉挺酷的,你才十几岁,天高任鸟飞的年纪,失败一次又不是满盘皆输,你刚才说得对,世界广阔,路多得很,就不信哪条道都是南墙,有句话说得好,道路这么漫长,并不总是铺着玫瑰花的,不过泥泞可以种花。”
话音刚落,路迟青闻之轻声笑了下,不紧不慢朝前走着:“你听谁说的大道理,一套接一套的,耳朵还挺受用。”
“奶奶呗,还能有谁。”
“所以,你承认我是你竹马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朋友都不管你叫路迟青,管你叫我小竹马,一声比一声顺口。”夏梅茵叹气。
路迟青又忍不住笑了下,施施然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没面子的。”
夏梅茵不满:“那也不能只为了我面子着想,格局大点,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爸妈。为了中华崛起。”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
远处音乐广场飘来歌声,夏梅茵想起什么,说:“书店放的那首《夏日倾情》挺好听的。”
“哪首?”
“就放了一首粤语歌,那首。”
“有点印象。”
“黎明的,以后婚礼进行曲就定它了。”
“……你嫁给他得了。”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两人走在梧桐大道,繁盛绿意在阳光下微闪着金黄。不知不觉太阳已过盛时,开始走下坡路,暮色从大道尽头缓缓沉起,淹没森林小路。
空气中朵朵蒲公英飘来荡去,飞过树梢,飞去天空的余晖,仿佛正随风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