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爷爷奶奶在四处找你,你知道么?”
“爷爷奶奶他们——”夏梅茵眼皮子一跳,抓上他衣袖,语气颤抖,“他们发现了?”
路迟青本来一肚子火气,眼神落在她求救般抓着自己的手指,莫名其妙消了一半火,再对上那双蕴着薄薄潮雾的眼,也就什么火都没了。
“我妈在安抚他们,夏梅茵,你这次太任性了,出事了怎么办?”路迟青没抽回手,任她搭着,喉头一阵发紧,两人眼神相接。
对上他幽深的眸色,夏梅茵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
路迟青见状,嘴皮动了动,说:“哭什么,你犯这么大错误还哭,知道自己回去应该做什么吗?”
“向爷爷奶奶认错,道歉。”
“不对。”路迟青说。
“什么?”
“安抚他们情绪,你奶奶哭得很厉害。”
夏梅茵连连点头,说好。
路迟青垂眸看她一眼,语气缓下来:“也不要生爷爷奶奶的气,他们很担心你。”
“……嗯。”
路迟青有时候很头疼,夏梅茵乖的时候很乖,对你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但偶尔也会像脱缰的野马无所顾忌的横冲直撞。
任性是她性格里最鲜明的一点,也最难搞。
他似想起什么来,蹙了蹙额心:“有没有被欺负?”
夏梅茵说没有。
“刚才那个男的怎么回事?”
“他问我要微信,不过——”
后半句没讲完,路迟青立刻打断她,语气罕见的飞快,“你给他了?”
夏梅茵一个“不”字还没说完整,话又被堵住,路迟青摆着一张臭脸,硬邦邦下命令:“给我删了。”
“不是——”
“才几个小时就混熟了?”路迟青没来由撒着邪火儿,他也不知怎的,一反常态,“夏梅茵,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平易近人。”
最后那个成语,几乎是从他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夏梅茵瞬间不想跟这号选择性耳聋患者交流了。
管宁拉了拉路迟青肩膀,忍住笑意:“你嘴巴跟机关枪突突突的,能不能先听她把话说完?”
“……”
路迟青盯着夏梅茵,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只见她舔舔干涩的嘴唇,一句“不是吧,那么大的派对连水都没有,要渴死谁?差点忍不住骂出口。
夏梅茵一阵窝火,补充后半句:“我都没同意,删什么,要不把你删了?”
路迟青一呛:“……”
管宁躲一边偷笑。
路迟青……也就只有她镇得住。
路迟青打好车,又问:“冷不冷?”
他的声音一改方才,很温柔,像一阵和软的风。
夏梅茵机械摇头。
路迟青默不作声,脱下外套,严严实实披在她身上。
回到箍桶巷,已经将近凌晨。
昏黄的路灯光浓稠得像未搅拌开的蜂蜜,巷子一切都静悄悄的,看门狗吠几声又认主似的闭嘴了,一只流浪猫被吵醒嗅了嗅披在身上那丛木兰花,又昏睡过去,月光倾泻在青石板转,像撒下一层银白的碎屑。
又像幻化的泪。
曲珍听见稀碎脚步声,由远及近,赶紧跑出院子外头确认是不是他们,一看,果真是。
她激动地喊了声:“梅茵,你终于回来了啊,你这孩子大半夜跑哪去,你爷爷奶奶都快担心坏了——”
“梅茵——”奶奶含着哭腔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梅茵是你吗,是你吗——”
夏梅茵赶紧跑上去抱住奶奶,揩去浑浊的泪:“奶奶别哭,是我,梅茵任性了。”
奶奶情绪终于好了点儿,找着人也就放下心了:“担心死奶奶了知不知道啊,老头子一直打你电话都没接,还以为手机坏了。”
“别伤心了奶奶,我去看看爷爷。”夏梅茵大步冲进屋里,爷爷坐在沙发上,身影憔悴,还在研究那台手机,嘴上骂骂咧咧。
“破手机,比隔壁王大爷还不中用——”
视线平移,桌面上,正静静地放着一枚小蛋糕,绿色绸缎绑成蝴蝶结,这一幕看在眼里,夏梅茵眼睫湿润,无端端哽咽,跑上前,抱住爷爷的手臂。
这会儿,爷爷整个人如同木头似的定住,几秒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爷爷,对不起。”夏梅茵强忍住眼泪往下掉落,“让你们担心受怕了,是我不对。”
爷爷动动干瘪无色的嘴唇,说些什么,奶奶的声音响彻院里头,极度破坏气氛。
“老爷子我警告你,不许凶梅茵!”
爷爷:“……”
夏梅茵:“……”
庭院外,曲珍,管宁二人微笑地望着爷孙仨团圆的画面,皆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口气。
曲珍半靠在自家儿子肩膀,露出幸福的笑容。
路迟青有些无语。
这是在上演什么温情戏码?
不过他只动动嘴,把这话咽回肚子里。
夜柔如水,月光亮堂,眼下确实不错……
就这样,夏梅茵得到了爷爷奶奶的原谅,并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爷爷也答应她,只要不超过晚上十点,她的时间可以自己自由支配。
风波终于停息。
夜已深,巷子静谧,皓月西沉,大家伙终于睡上安稳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