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缘呆滞住了,似乎在想应对之语。
这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没期待对方会给出什么答案,他接着说:“比如现在,君秋恒对你而言已经无用,你想杀他?”
单缘下意识看向君秋恒。后者也是十分淡然,淡然得让慕沉一度以为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
“别看他,看我。”
慕沉说道,等单缘与他目光交汇,他才继续问:“那么我对你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
单缘呼吸错乱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他如此直白挑明的话语。君秋恒在旁边听着也有些惊讶。
他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至少在短时间内。
“或许你有你的本事,但是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单缘沉默了很久,总算开口。
“因为他欠我一个人情。他死了,我找谁讨?”慕沉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随后对君秋恒道:“君公子,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仅仅动了嘴皮子就让鸿琛堂的两个师兄弟对你深信不疑,三两句话就让我有足够的动机做事——你是天生的‘奸商’。”
君秋恒说了句“过奖”。
“他白白让我干了那么多事,我总得讨要点什么。”慕沉虽面带笑意,却语调认真。
他就是想知道,单缘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做出什么举动。
无声对视三秒,他觉得单缘似乎打消了念头,不再有所动作。
慕沉微微勾了唇角。从怀里掏出那块从地牢中取出的玉牌和手札,递给了单缘。“拿好了。这毕竟可能跟你有关。”
单缘小心接过,藏了起来。他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对方手掌的伤,几乎要看不见痕迹了。
横竖这东西留着对他无用。
只是……他暗自摩挲手中的扳指,是他从单陔识那里重新拿回的,经过了这一系列事,他大抵也是了解了原阁主,也就是所托之人可能已经殒命,这信物是再也交不出手了。
也不一定。慕沉问着在场唯二的当事人,意有所指道:“先阁主可有遗孤?”前一天晚上他便从君秋恒那里得知对方也不知晓,这句话是问单缘的。
只见单缘愣了一会。
慕沉看得出对方在犹豫,揣摩着要不要告诉他关于对方知道的事。
好在他没等太久。
“先生猜的不错,先阁主是我的生父。”单缘表情古怪,似乎很艰难地提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
然后慕沉就想起单缘浑身是伤的模样,便问出了口:“所以单陔识折磨你,是为了报复你?”以慕沉的角度来看,单陔识和先阁主必然是不对付的。
单缘“呵呵”一笑,看起来像讽刺,却又掩盖不住苦涩的表情,回答道:“算是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戳人痛处了,立马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问二人:“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单缘不说话了。反倒是君秋恒先开口问他要二两银子。
慕沉疑惑地看着对方。“你找我要钱?”
君秋恒面不改色朝他淡然一笑,十分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说我是‘奸商’吗?没有钱的商人是没有还你人情的能力的。”
既要又要的,这是给他画了个大饼啊。
他忍俊不禁,从袖口中拿出一点,掂量了一下,抛了过去。
对面接过不但不言谢,反而“啧啧”一声,佯作嫌弃道:“还真是一分也不多给。早知道多说一点了。”
“我相信你能拿着这二两白手起家的。大奸商。”慕沉假笑。
君秋恒没过多停留,跟他们告别过后就离开绝音阁。剩下慕沉和单缘两两相望。
“你呢?要离开吗?这毕竟也算是你的家。”
“我还可以去哪里,先生?”单缘摇了摇头,稍微带了点暗示,“不过我也不想留在这。”
“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毁了这个地方。”单缘浅浅一笑,似乎有点疲惫,抬眼看他,眼里满是希冀。
他不知对方何意,静静地与之对视,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反应。
单缘随地捡起一根木棍,很快将其点燃,做成一只火把,然后走近递给慕沉,轻声问道:“我有点下不去手。先生帮我好不好?”
明明知道对方不是善茬。明明知道对方不可能下不去手。慕沉脑子一热就接过火把,话到嘴边就是一句:“好。”
他们从大门走出,身后是熊熊火焰,在炙烤着绝音阁,跟幻境里一模一样。
他有点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绝音阁在一场大火中彻底结束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便传言有一个人灭了一整个门派,江湖人士闻之色变,纷纷前来打探。更有甚者曾与单陔识或是先阁主交好的,义愤填膺地宣扬着要为绝音阁报仇,揪着查找一个莫须有的人。
他们早走了。查自然查不到慕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