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长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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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黎卫踹开驿馆的门的时候,这里早已空空如也,见不到半个长宁侯的人,只有几个被捆在一起的乌黎卫,面对着赢不染阴沉的目光低垂着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很好。
赢不染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唇角却是覆上一抹笑意。
“卓长钰,很好。”
这是他第二次从昭国跑开了。
卓长钰还在跑。
赢不染不是个好糊弄的,他早有心防着自己出逃,里里外外设了不少关卡,再加上刚和那面具交换的消息,卓长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马蹄声急,才闯过一道关卡,卓长钰下意识的回头望向坤仪城的方向,那里庄严巍峨,在火光下更是别样威严。
他离开太远了,远到看不见城墙上还站着一个人。
“大王。”乌黎卫捧着一张面具交上来,“这是在起火处发现的面具。”
赢不染接过面具瞧了一眼,随后便随手丢开。
长宁侯不是个傻子,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晚这事是个什么情况,却还是得做做面子功夫,起码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皮,总要找个背锅的。
这鬼哭面是南方一个小山寨的标志,说来还和昭国有些摩擦,又最喜欢四处惹事,偏仗着自家地盘易守难攻,这么多年都没受到什么惩治,用这讨人厌的东西做挡箭牌再合适不过。
这也是任怀安给赢不染的台阶,颇有些此时就此翻篇,以后就和和气气的意思在。
“备马,牵清俊出来。”
清俊,是赢不染两年前得的宝贝马,迅捷如风,比那些千里马都强上许多。
手下人快速的准备去了,独留赢不染一人站在城墙上,望着卓长钰远去的方向。
“卓长钰……”
“唤我名字就好。”一处密林中,卓长钰如此说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太子了。”
他尊位被废,连名字都被划去,是个不被承认的人,太子这个身份已经太过遥远了。
“好,长钰。”段从文从善如流,也没有半点正在逃命的觉悟,还乐呵呵的自我介绍:“在下段从文,山野小民,是侯爷门下的门客。”
果然。
卓长钰神色未变,脑子里却是将段从文和剧情中那个人相连接起来。
段从文,吉山人士,家中父母早逝,吃百家饭长大,到了七岁上便被一老道士收为徒弟,一直到十九岁得师命下山,寻一明主。
寻到了任怀安。
而后便是乱世之中君臣相顾成一段佳话,关系好到都搂到床上去了。
段从文笑眯眯的指了指卓长钰肩膀上的伤口:“我知眼下情形紧迫,但您身上的伤口,是不是得先处理一下。”
即便是一身黑衣也挡不住那布料奇怪的色泽,段从文可怕自己费了好大力气,弄回去的却是一具尸体。
“无妨,死不了。”卓长钰夹紧了马肚子,眉目疏冷:“但若是在这里耽搁着,叫昭国兵马追上来,可就不一定了。”
段从文抬抬眉,对自己一腔好意被辜负感到颇为无奈,却也同卓长钰一样夹紧了马肚子,驾着马提速,毕竟他可不想落到赢不染的手上。
又是一处关口。
坤仪城动静不小,消息早传出去了,地上跑的四条腿速度再快终究也比不上天上飞的,一行人几次变换路线,却还是难免被人堵住
这一堵就浪费了时间。
“咻——”
卓长钰抬手扬刀,箭矢打在刀上又被震飞出去,刀面遮住他半张脸,只空出一只眼睛去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那人动作未变,仍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等他目光射过来才缓缓收手,露出那张俊朗刚毅的脸来,对着卓长钰轻扬下巴:
“太子殿下,叫孤好找。”
“啧。”段从文飞身踹开一个人,颇有些头疼。
赢不染居然会亲自追过来,在他们无数次设想中,可没有这样的情形出现。
还是低估了那当胸一剑的严重程度啊,这昭王竟然这么恨卓长钰。
卓长钰收刀,同样颔首:“有劳。”
北风猎猎——
赢不染策马朝他而来,身侧的乌黎卫就是最忠诚的守卫,一路破开道路送赢不染至卓长钰身边,而鬼哭面们被昭军缠住,根本无暇分身。
长枪击面而来,卓长钰迅速弯腰俯身,却见那枪头跟着下压,索性整个人都跳起来,两手握着缰绳,半个身子都跟着悬空在下面,脚尖点在地上借力,随后身形倒转压住枪头,直接抓着枪使力气将赢不染也跟着拉下马来!
赢不染一时不察,还真叫他得了手,紧接着就是长刀毫不留情的向他肩头砍来,那架势是半点不留情,两人你来我往的打起来,周遭都空了好大一片地。
赢不染眼眸微眯,嗅着卓长钰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眉眼更沾两分戾气:
“卓长钰,你是真不怕死。”
刀锋碰撞擦出火花,卓长钰一脚踹在赢不染膝头,逼得不可一世的君王单膝跪地,随后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干嘴角溢出的血。
“活都不怕。”
谁还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