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点点头。
别时竟的面容有半截印上了投影仪的光,斑驳的色彩更加看不出他的冷寂,只觉一阵不容置疑的语气,雷厉风行:
“迟逅,带外勤二组去盯梢各大药店,不要轻举妄动,有事打报告,着重注意药价波动和采买人员;陈与鹤,带外勤一组去探寻烂柯,不必深入,在外界打探即可,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沈澈,调取所有受害人的资料信息,着重查询相连人员的账户信息,尤其是大笔收入。”
别时竟整个脸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深沉,语气波澜不惊:“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有时候可先斩后奏,但切记,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为先。”
“明白。”
众人纷纷离席去按照别时竟的吩咐做事,很快会议室就只剩下别时竟一个人。
身上的白衬衫在昏暗下显得格外突出,发顶的耳朵几乎要隐匿在黑暗中。倏地,耳朵抖了几瞬,方能捕捉到具体方位。
别时竟捡起桌上扔着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并没有在投影中闪现。他仔细盯着角落,眸中的光晦暗不明。
末了,照片被攥紧又松开,孤零零地被扔在桌面上,无人问津。
照片的角落里,残肢骨骸的几米开外站着一个人,只露了半截身形,袖子上却有一个标识——
付。
褚寂旅,你终于出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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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突然开始戒严,一名男子戴着他那顶万年如一的帽子穿梭在各大街巷中,脚步匆匆,没有一个东西能够留住他的脚步。
最近的人开始大肆减少,烂柯竟也有了几分秩序感,只是做生意的依旧不会被外界所影响,敢赚钱的都是把性命放在欲望之后的。
男子戴着口罩,压着帽檐沉着身子问一家店主:“敢问老板,最近是怎么了,感觉人少了许多,很多店家都没有出门做生意了?”
那家老板狐疑地看向他,见他包裹得有些严实,不太愿意跟他搭话,谨慎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
他主动解释:“最近有些感冒,怕传染他人才包裹得这么严实。咱们也是在这里生活的,消息虽然有些闭塞,但也不得不了解具体情况,方便顺势而存。”
老板见他身形板正,皮肤白皙,眼睛周围确实有疲累姿态,再加上对方说着就开始咳嗽,信了大半。
他道:“不太清楚,我也是听说的,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东边街巷知道吗?”见对方点点头就接着说:“那头很少有人去,前一阵子有人在那边看见了一大堆的尸体,具具都不完整,就像垃圾一样铺满了大片区域,能堆成一座尸山。最近到处都在传言说是烂柯里面做坏事的人太多,报应来了,都人心惶惶的,生怕报应或者仇家找上门,哪天就像那些尸骨一样变成垃圾,所以胆小的就不敢往来了。”
老板好心说:“你也少些出门吧,那残忍的人杀红了眼牵连无辜之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男子状似恍然大悟,连连感谢老板,留下几张钱走了。
转过街角,独自趁着昏暗的氛围,疾步往老板说的地方去。
东边街巷更像是废土风,各处场地都像是被遗弃的,说是废墟也不过如此了。
烂柯其实很大,并不像表面上能看见的那般建筑恢宏,真正无人踏足的,实则更为玄秘。
男子走在废弃钢筋和破碎混凝土试块的地上,快走几步,就看见了适才老板所说的场景,真真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
活着的时候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亡之后连温度都不能保留,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男子蹲下身,拾起地上被鲜血染透的一对狐耳,又捡起不远处散落的虎尾,轻轻放在地上。
这些已经都不能称得上完整了。
上一次见到如此景象,还是屠宰场那些明码标价被分开售卖的牲畜。
他站起身,摘掉了半永久的帽子,露出了深邃的眉眼,眼中波光微动,垂着头沉默了好一阵,最终叹息一声离开了这片狼藉。
他无能为力。
迈着沉重的步伐,男子回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说是家都有些夸张,只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布置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盏台灯以及散落在角落的锁链。
锁链足够粗,是铁质的,有成年男子半截手臂那般,上面带着些血腥,笼罩在整间屋子里面,干涸的血迹洒落在角落的地上与墙面上,见不到光。
男子进门,摘去了戴了一路的脑子,将自己沉重的身体甩到单薄坚硬的床上去,面朝上睁着眼直直看了好一会儿。
末了他抬起右手搭在额前,刚好遮住眼里的情绪,那里有别人看不见的痛苦和悲哀。
算算日子,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多很多年了。
他不想被找到。
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
但是男子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就已经被了如指掌,现下的安慰只能算是对方默认的。
有些累了。
睡一觉吧,醒来或许就可以看到新的希望和生机,他如是满怀希冀。
醒不过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