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十月份山王工高学生会换届选举结束后,各个社团也相继履行着前辈引退与后辈接棒的例行程序。
篮球部的主将位置在木村离队后一直是空缺状态,由原先的副队长临时顶了两个月,如今还有不到二十天便要启程东京踏上冬季杯战场,堂本五郎总算是在最后一次选拔赛中决定了人选,二年级的得分后卫向井将接过四号球衣成为新的队长,而一年级的控球后卫深津则会换上九号球衣担任副队长。
实际上若是木村可以熬到冬季杯之后再引退,堂本会把九号球衣按在手里直到下一年四月再给深津的,但是天不遂人愿,伤病是不可避免的难关,他作为监督不可能去毁掉球员的选手生涯。只是由木村带领的那一批三年级们很显然与深津之间存在隔阂,即便在严苛的队训压迫下他们不会对监督的指示产生异议,不过出于长远打算,堂本不得不提前让新阵容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预选赛使用全一年级首发便是他的决意。
深津一成向来是个聪明的选手,在场上有足够的谋略,在场下就有细致的感知力。第一次在练习赛中换上九号球衣时,他很明显从尚未引退的三年级前辈眼中读出了“难以置信”几个字,但更多的似乎又是“无可奈何”。能够保持不败的球队从上到下都有这种默契,那就是队伍的胜利大于个人的需求,只要比赛能够打赢,监督让上场,那么爬也要爬到球场上。相反地,若是监督让换人,怨言再多也会滚下来。
那时站在堂本的办公室里,新主将向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可真厉害。”
“过奖了哟。”深津一边客套地点着头,一边在心里想着,时机是个奇妙的东西,似乎一切从他入学那天木村队长从医院复诊回来就已经注定了,但凡差一步,现在都不会是他站在这里。
其实他也希望自己能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容易,或者自己好像就是个挺厉害的选手,可是他又确确实实没有能感受到这些心情,深津很好奇,人为什么会因为做出努力获得了什么而拥有真心的喜悦之情。
他听到向井前辈和家里通话时提到了当队长这件事,电话那头传来了激动的祝贺声。他也见到过河田第一次上场首发时,他的弟弟美纪男在看台上加油助威的模样。他更是知道松本收到十三号球衣的当晚,是如何躲在被子里喜极而泣的。
父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吗,本着试验的目的,当妈妈在电话里提醒他这周降温记得查收寄去的换季衣服时,他告诉了她:“妈妈,我成为副队长了,监督说我是队史上唯一的一年级副队长。”
深津很少在和家人对话时带上常用的口癖,他也试图用补上的后一句来表达出一种“我有点厉害”的态度,只是不出所料,得到的是不咸不淡的一句“知道了,记得查收包裹”,接着便挂了电话。如果过去曾经有过因为做得好而被称赞的经历,深津认为这时候自己最合适的表情是面露失望,不过既然一直以来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的话,他只会觉得这也是一种相处模式。
反正他不会因为得到了什么而愉悦,自然也不会因为从未得到过而失落。
但是那堂姐弟俩倒是出奇的开心,那日列队时所有人都在鼓掌,站在第一排的一之仓眼里透着由衷的高兴,这值得让他这样快乐吗,甚至回到教室后他也从三重子收到了第一张护身符,不过写的内容像是在故意打趣他似的。
“哟(べシ)?”深津接过那张巴掌大方正卡片,低头念了出来,然后转头看向她。
只见三重子双手合十,念珠绕过虎口处,微微颔首,接着直视着他的眼睛也学着念了一遍:“哟。”
她的动作过于标准,神态过于虔诚,深津总觉得她应该说的是“阿弥陀佛”而不是听到的“哟”,但女生的模样还是让他禁不住要笑出来,一点笑意攀上嘴角,邻座的女生身上总会有这种怪异的可爱。
比起篮球部换届的顺利,书道部的部长福井可是愁坏了,十二月最后一次社团部长集体会议上,学生会会长已经点名了书道部要在学期末之前上交新的部长人选,还有如果剩余人数不足三人而且明年四月招新时凑不齐五人的话,那只能从社团被降为同好会,届时活动室会被收回,经费会被全部砍掉。
一直以来书道部都是山王工业的边缘社团,福井从高一入学起到现在已经一个人扛了三年,高二时好不容易聚集了一群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可是如今大家都在忙着升学和就业,他不好强求别人在这个时候留下帮手。加上今年他撞了好运,西宫家独生女三重子竟然入学了山王,尽管从各方面来看她都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可是福井的宗旨是天才永远值得被包容,只要她能留在书道部。
况且不论是给王牌社团篮球部写应援横幅,还是在工业祭上的表演,又或是她在外参加的书道展,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被看作是在给部里争光,福井甚至连申请经费都比往年更加容易。
于是为了能保留住书道部,保留住这份他在学校唯一的回忆,哪怕是被后辈嫌弃,他也要等到天才后辈答应接手社团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