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愣地点了一下头,三重子双手轻轻握拳蹭了蹭脸颊,手腕上的念珠同时向下滑了一些。
而那念珠缠了三圈,她的脸上便是三排红印,难掩的笑意出现在深津的嘴角,他抬手托腮挡住了下半张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看向了讲台。
心不在焉地度过了最后一节课,河田刚招呼着深津赶紧去训练,三重子抬眼望着他,慢悠悠问道:“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低着头的深津与经过了数学课洗礼已经清醒了的三重子目光相接,她浅色的瞳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能看透人一般。
轻轻哼了一声,深津嘴上说着冒犯了,然后伸手触碰上她的侧脸,说话时他的食指指节温柔地摩挲了两下:“这里是念珠的痕迹哟,三重子同学。”
她来不及感受窜上耳尖的热气,深津已经缩回了手,和站在后门的河田两人一起对着她挥了挥手道再见。
不过日后深津还是常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误将西宫三重子那层迷茫的伪装当作是她迟钝的证明,被戳穿太多次的话观察就没意思了。
常理如此,人只有在缺少什么时才会渴求什么,过去十六年三重子从来都没有觉得睡觉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毕竟每日早起打坐的习惯让她从没有赖床的机会。
不过,当她宛如天神降临作为编外人员填补上三叶车队的工程师空缺的那一刻,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自己的生活一定会出现很多措手不及的情况的准备,只是没料到牺牲的会是睡眠时间。
车队里的黄毛前辈每日都会将新的测试数据传真给她,但是有时能早一些,有时却会迟很久。若是拖到晚上九点钟之后,为了方便新一日的赛车调整,她总要是要熬夜的。因为不上课的话倒还好,她可以随时等在传真机和电话旁边,然而在学校里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上高中前,妈妈送给她一个寻呼机,是想随时能联系到她。可先不说山王严苛的校规并不允许学生携带任何通讯工具,其次这是在平成时代初期,想要立刻找到电话给对方回过去也不是件容易事,所以总有人说那时人们的分别如同永别。
可其实就算是天天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三重子也会觉得和身边的人越来越远,她渐渐分不出精力去感受身边的一切。如果不是堂弟的那身新队服,她恐怕早已忘记了已经快是秋体和县预选的日子。
连新换上的秋季校服都没能提醒她时间的流逝——只知道每日起床时要多加一件针织马甲在西装外套里,而秋风吹过裙摆时长筒袜遮盖不住的大腿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只是这一刻指节的触碰似乎还留在侧脸,三重子看着男生从教室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地三两步跟上前去。
她在体育馆门外的“闲人免进”的警示牌前停住脚步,最后还是没有那群和踮着脚探头探脑的同学们一样卖弄旺盛的好奇心,听着他们说深津是今年新生第一人,随即转过身手指拨动着念珠,在脑海中念起:“如是便好。”
而她也慢慢地体会到,层层叠叠的数据与设计图不是在试图改变她的日常,而是一次又一次击碎了她曾经以为人都是向死而生的执念——满口佛经如何,为人淡泊如何,凡人总要学会在乎现世的,无论是在乎人还是在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