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校服外套,乐开花地继续去收加油稿。
白郁非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开心跑开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让他这么高兴。
冗长的开幕式终于结束,其实不算无聊,但大家还是在比赛开始后第一时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林厘然抱着个球冲身后的几个男生挥手,男生们涌过来,勾肩搭背地围住他。
人群散开后,白郁非看见周漩从后面慢吞吞地走过来,一直低着头。
她之前听班里的学生八卦,说周漩被一家娱乐公司的星探发掘了,在大街上就给他抵名片,但他没要。
周漩还是戴着一顶鸭舌帽,压住刘海,刘海便像条形码一样挡住眼睛。在人群中低调得很。
但再低调,白郁非还是察觉到他时不时地捂住自己的胳膊,嘴角咧出痛苦的形状。
于是她放慢脚步,直到周漩走到她身边。
“你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看一下,光贴药膏不顶用的,万一比你想象得严重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周漩一跳,他愣在原地,眨着眼睛,从条形码一般的刘海里看向白郁非。
“你知道?”周漩一脸戒备。
“我不知道。”白郁非苦笑一声,“我只是建议一下,别拖严重了。”
没等他再说什么,白郁非转身接着往前走,秋老虎的阳光真的很晒。
晚上有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其他“室友”都在看电视或者看报纸,许井藤坐在床上,享受每天最难得的清净时光。
罗程在这时候凑过来,显然想续上今早的聊天。
或许是以为许井藤想要交换经历,罗程开门见山:“我犯的事说起来也简单,我捅了我爸一刀,就这样。”
话音刚落,许井藤恍惚中以为罗程是自己被关久了人格分裂,或者幻想出来的。
有这么巧的事?
“哦,我也是。”许井藤笑了。
“是吗?”罗程有些惊讶,简单的三个字让他对许井藤的好奇荡然无存,原来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你之前有在上学吗?有想过上什么高中吗?”许井藤换了个话题。
他不想回忆之前做的事,每个深睡的夜晚,刀子捅过去的那瞬间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立刻睁开眼睛。
罗程如果问起来,估计又会没完没了。
“我之前在S市的第十三实验中学,那里头出来的大部分学生都是要上职高的。”罗程老实地回答,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也会去上职高?”
“不管有没有这件事。”罗程凑近,他笑着说,“我都不会上学了,没钱上。”
“学校里有人知道你这件事吗?”许井藤接着问,又仿佛在问自己。
他不知道现在外头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未成年法庭不公开,就算报道也会化名,但风风雨雨的,真的不会很快传起来吗?
还是说,街坊邻居只会以为他上大学去了?
“肯定啊,我爸那些亲戚恨不得闹大呢,但我除了我爸也没别的亲人,他们无处说理去,我能想象在他们嘴里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人。”罗程冷哼一声,“但我不后悔。”
“没抢救过来吗?”许井藤想起在法庭上已经能自己走路的黄健成。
“应该是,本来是故意伤人,这下我罪名大了。我不后悔,更不会逃避,该怎么判怎么判,反正我贱命一条。”罗程说这些话时,一改往日活泼的神色,但许井藤听得出来,他声音在颤抖。
还是害怕的,毕竟是孩子。
他可能以为自己要以命抵命吧。
“出去后有什么打算?”许井藤试着问了下。
“出去?”罗程脸上懵懂的表情印证了许井藤的猜想。
有些漫长的沉默,罗程的脸在上铺床铺的阴影下,看不出情绪。
“能出去的话,随便怎么过呗,有了这档子事,这辈子不就这样了?”罗程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才沉默了那一阵,但并没有说实话。
许井藤笑笑。熄灯时间快到了,大家陆续准备入睡,罗程“噔噔噔”地爬上床,许井藤也打开被子准备睡觉。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很奇妙。
如果现在在上大学,也会过宿舍集体生活,在这一刻,仿佛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