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重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轻轻地飘在半空。
陈绪风脸色极快僵了一瞬。
他无法意料到眼前邪气十足的人会向自己问起关于雍沉的话题。
这个横空出现的人,居然认识雍沉。
他不可置信扭头凝着景重怿。
景重怿见他这反应,心道十有八九就是认识了,“小狐狸是不是认识啊?”
“……同班。”
陈绪风没打算隐瞒什么,毕竟不知道这人找雍沉是不是寻仇,如果是,他倒有点幸灾乐祸,如果雍沉被这个人揍一顿,那么他今天所受的凌-辱都可以既往不咎,烟消云散了去。
景重怿眼里亮了亮,有星星落进眼眶。
他激动的声音都柔和起来,翘起嘴角,“那么,小狐狸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他的双手从陈绪风背后环过去,把陈绪风瘦弱的腰肢揽入怀里。
陈绪风感觉后背一暖,一个坚硬而温暖的怀抱将他裹挟,让他有一刻的惊慌失措。
景重怿勾紧陈绪风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声音飘进耳膜,痒痒的,像风在吹。
他说。
“小狐狸。”
“等你好了,你帮我把雍沉约出来好吗?”
“我的小狐狸最乖了。”
.
梦里有一匹黑狼,站在凌然巍峨的山崖边,回头朝这边凝睇凶恶的目光。
狼牙参差,尖如利剑,眸子狠辣,藏着啖血的野性。
后脖子一凉,一只手伸过来。极度恐惧下,雍沉大叫一声,吓得差点摔倒在地。
“啊!”
耳边传来闹哄哄的同学们的玩闹声,非常近,非常真实地环绕在耳际。
抬起头,脸上睡出密密麻麻的校服衣褶子印,像一张蛛网将脸给紧紧兜住。
摸了摸后脖子,下一秒竟实实在在摸到一只手。
忙不迭回头。
狐狸眸狭长而阴郁,白得没有正常血色的面目。黑发遮了些眉眼,有几绺细发跃过眉头,往眼眶里扎。
蔷薇色的嘴唇平静地阖上,扯不出一丝表情。
陈绪风立在雍沉背后,手还搭在雍沉脖子上,眸光朝下,俯视坐在位置上的雍沉。
雍沉把眼神绕过陈绪风,看了看教室门外靠墙站着跟余理聊天的木哲,看了一下才把眼神收回来对上陈绪风。
陈绪风漂亮的眉眼如以往一样有着奇异的吸引力,让人注视上就不好挪开目光。
“有事吗?”雍沉在这种沉默中很难胜利,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
说不清为什么,他感觉到陈绪风对自己有刻意隐匿的敌意,但又怕这是自己理解错误。
“给你。”
陈绪风不再看雍沉,五指张开,一页白纸条出现在手心。
雍沉看过去,不由自主将眼睛钉在那张纸上。
请了三天假的陈绪风,一来学校竟然一改常态给自己递个小纸条。
“这是什么?你就在我对面杵着呢,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搞这些神秘。”
“不是我的。”陈绪风狐狸眼敛了一敛,“是别人送的。”
“别人?”雍沉讶异。
“我今天来学校路过沿河的街道,一个男人叫住我,让我把这个纸条给你。他说,你看了就知道是谁。”
陈绪风眸子一闪也不闪,背台词一般,面无表情。
“什么?那个人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雍沉想不清会有谁偷偷摸摸要用这种方式联系自己,皱起眉心。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顺句话。”陈绪风咧嘴冷笑,纸条丢雍沉手里,“他说,你看了,不要给别人看。”
说毕,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走开了。
看着陈绪风慢慢悠悠坐回位子,没有看回来一眼,雍沉把纸条展开,好奇读了起来。
“沉沉,多年未见。安衡镇已然物是人非,今不胜昔。
我此番回来,孤身一人,在外面没有可以羁绊的人了。可是这里还有你,唯独有你,能让我带着所有期望再次回来,回到这已经不是我归宿之地的小镇。
看到这里,你能想起来我是谁吗?或许岁月蹉跎,把人的记忆也一并蹉跎碎了,要好好拼凑,想拼成以往的模样,也是难上加难,无再可能。
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爱去的‘留心书店’吗?如果记得,你今天夜晚来临前来这看看吧。书店关门前,我会一直等你。
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我只想见你。多余的人,我不愿意看见,也不想看见。”
这段话写得密密麻麻,把小白纸条都硬生生挤满了,每一个字躺在上面都艰难得彼此争夺着为数不多的空气,像陷在泥坑里的涸辙之鲋。
奇怪,字数虽多,却没有署名。
结尾处有抹红色,刺目的红,像滴了一滩血迹砸在上面。
那是用食指指腹蘸了红色印泥后,按出三道指印,三道印子首尾相连围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熟悉的手指按出来的三角形让雍沉全身一震,瞳孔极速收缩,微张着嘴,呆了很久很久。
这是景重怿。
是景重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