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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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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枫觉得这段日子的柴璟很怪,看他的眼神很怪,好像充盈着无尽的哀戚,好像还有些怜悯的神色。

但他已无暇顾及太多,他闷头就是进入书房,日夜操劳。他打算把机械小狗再改装一次,输入一些更智能的指令,让机械小狗做出更拟人的动作。

一想到在比赛当天,他将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自己的成果,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微笑。

一想到他进入T大研究所,和一群兴趣相投的大佬共事,追寻更高阶的梦想,他就禁不住心尖一颤。

太渴望了。他要在有生之年,尽己所能,离梦想越来越近,脑海中突兀地闪现柴璟今天问的话。

穷尽一生也无法抵达,还有必要做下去吗?

因为死后无法带走任何一切,就在有生之年,放弃追求任何一切吗?

他梦过,也追过,感受到中途步步攀登的愉悦,即便无法亲眼见到,也是开心的,也是释然的。

倘若连执念都没有了,没有一个什么拼命去守护,内心空落落的,这样的空壳……这样靡颓的魂灵,又情何以堪呢?

“不创造,就去死!”

苟枫低声喃喃,他很纯粹,也很偏执啊,他亲自设置一个笼子、一个圆圈,把自己关进去、套里面。

必须争分夺秒!

苟枫收起思绪,继续埋头苦干,冰冷的眼镜片之后,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熠熠生辉。

柴璟今天有事,要出去一天,走之前叮嘱苟枫要好好吃饭,晚上给他留一个门。

兴许是昨晚睡觉时乱踢被子,着了风寒,也兴许是多日来积累的疲惫,迅猛地袭来,原因已不甚明了。

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头昏昏沉沉的,眼前开始迷糊,苟枫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上的零件被震落在地,他微喘着气,碎发后的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强压下身体的不适,他拉开椅子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零件。

刚一低头,阵阵晕眩席卷而来,苟枫没有准备的向前一栽,身体前倾,倒在地上,哗啦哗啦,桌上的一切零件和文件被他散在地上。

“啊……”

他轻叫一声,爬伏在地面,费尽心思爬起来,却再次惨遭摔倒。

四肢百骸都像是别人的,不归他管,他双手撑在地上,最后一次尝试起身时,手臂无力撑着,很快就又倒下,不省人事。

倒下前一秒,他心中陡生慌乱,还不想这么快就彻底离去……

还不想!

客厅内有一股好闻的幽香,此处的客厅不比苟家的差劲,也很精致,而且更有人味儿,有生活气息,几盆绿植被养的好好的,胖乎乎的萨摩耶在主人腿肚下隔着裤子蹭来蹭去。

两位老者坐在沙发上,又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柴璟。

怕怕的眼神,忧郁的目光。

柴璟已经习惯,他喝了一口茶,轻声问:“爸,妈,怎么了?”

早上接到爸妈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让他快点回家,他马不停蹄地过来了,两位却愣愣的,不说话了。

柴璟的爸妈年轻时都是高知分子,退休后还保留着以往学习钻研的习惯。两位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温和贤惠,柴璟从没见过爸妈生过气,他们的生活平静无波。

两位老者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空气十分沉默,女人把手放在男人手里,十指交叉,催男人。

“老头子,你先说吧。”

“咳咳。”柴璟的爸爸突兀咳嗽一声,一向内敛沉稳的他,此刻不敢看向柴璟,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

“我们想了很久,我想,还是留一个种吧。”

没听清,或是不愿听清。

柴璟抬起脸,眼珠僵硬一转,目光在两位老人脸上平静地梭巡一阵,沉声问:“您说留什么?”

柴璟的母亲突然站起来,回避柴璟的视线,低头拉着老伴儿的双手。

“爸!妈!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柴璟立即站起来,长腿两步买过去,一手抓一个,手抓的用力,要把两位拉起身。

两位纹丝不动,一起推开他的手,抗拒他的靠近,枯瘦的躯体微弯,像两朵凋敝败落的花,就那么垂下头,双膝着地跪下来,双手颤抖触地。

世间难见这样的父母,居然给儿子磕头。他们曾是那样高傲的教授,学术泰斗,得意门生不计其数,现在他们把姿态放得很低,低入尘埃那样,可……

可他们的要求,又是何等残忍,何等诛心。

让人恕难从命。

有光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柴璟低下头,眼底泛着复杂的情绪,像一汪汹涌的大海。

“爸!妈!你们起来,别这样。”他继续拉他们。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位老者,他们啜泣着,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惟有泪千行,佝偻的身躯一颤一颤的,柴璟莫名感到心凉,宁愿用这样的方法,也要逼迫他……

留种?

他是畜牲么?

他想他并非一头畜牲,那干嘛这么说?与畜牲有什么区别?一个将死之人,倒要摆脱人的身份,让渡生而为人的权利,化为任人宰割的畜牲了,搞笑!笑掉大牙。

“你是独子,独子呐。”

“我们实在受不了,求求你了,留下一个孩子吧,我们会抚育他,就像对待你一样,就像你不曾会死去……我们需要这样才不至于太痛苦。”

“你长这么大,我们没要求过你什么,只有这一件。”

“一生平淡,老时却遭这么大的重创,不能有一个执念么?”

两位老人的哭声更大了,放肆地哭泣,不同与少年青年泄愤似的哭法,而是用极低极沙哑的声音,像是悼亡曲。

额头的青筋一下一下突突跳动,柴璟红着眼,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他突然觉得,死了也许是好的,活着真他妈累。

真他妈的。

处处是限制,任你是将死之人,亦或是别的什么人,含着金钥匙出生,也是身不由己。

他的目光移到窗外,天际划过一只纯白色的白鸽,优美翩跹的飞姿,自由散漫,迎着微风,好刺眼。

微信上多了一个小红点,有人来加他,粉色的瑰丽头像,至于这人是怎么得到他的联系方式的,他不用去猜,也不想去管,只觉得烦躁,心里堵得慌,胸膛像被人用利刃狠狠割开。

只一个想法在脑中蹦哒,在胸中活跃,旋转、跳跃,明晰了,清楚了,他也知道了。

他想见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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