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出什么事我担着。”柴璟随手把诗集交给他,拢了拢凌乱的衣角,抚平蓝格子衬衫的褶皱,低声道,“先走了。”
王明容内心哭泣:不要丢下我一人面对校领导啊......他们个个猛如虎...当个班长我容易嘛我...
柴璟知道洪星网吧,准确来说,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拽天拽地的叛逆中学生时,他也去过那里,还在那里打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恶架。
一位高年级变态学长在厕所不干正事,他出手教训一下。
曾以为自己不会再踏足那里,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步入。他挺讨厌那个地方的,在那样一个逼仄狭窄且满地垃圾的小巷子里,闻着浓郁的恶臭,两拨人翻滚在地上,下死手打架。
闭眼就是拳头相碰的声音和连篇的粗话,不想再回忆。
总之,在他眼里,那个地方环境不行,鱼龙混杂,里面什么人都有,有些人的素质相当感人。
问题是,苟枫去那里干嘛?成年了吗。气质配吗就去,知道里面的险恶吗。
越想越烦躁,柴璟一路狂奔,顺着中学时的记忆准确无误地找到洪星网吧,他走的是后门,正门晚上九点后是不开的。
但后门有间男厕所,经常有人在里面聚众抽烟打架,要上二楼的网吧,就不可避免地走过这间厕所。
“唔.....哈...”
柴璟路过厕所,听到这种荒银的声音,追忆起从前的种种,心里就一阵恶寒,一刻都不想多待,脚步更快了些。
这里的厕所很简陋,只有挡板,有的还没有旋钮,什么声音都挡不住,“砰砰......嘎吱嘎吱......”
挡板晃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容易就想到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丑事。
“少爷,你好美,好香......”
柴璟蹙紧眉走到二楼,下面污浊的声音还在继续,令人不忍直听。
“少爷...动啊!我歆慕您已久------”
“苟...枫...”
最后两个字咬的粗重且沙哑,是在临近高点时,突然爆发出的声音。
“哐哐哐!”
“哐哐哐!”
柴璟眼皮猛烈地跳动,绷紧脸,似锋利的刀,他粗暴地连踹三脚,浑身散发着不详的阴郁气息,宛如年少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小子。
暴躁且阴鸷。一如从前。
“你们他妈给我出来。”他猛踹一脚铁门,冷声逼问,目光却有些茫然和呆滞。
额头青筋暴起,低头一看,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指在微微的颤抖,他内心极度的慌乱且气恼,实在不愿相信,也不愿看见,那个样子的苟枫。
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吗?他才几岁?被谁教坏的?
门被柴璟踹开了。
里面的声音也停了,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啪”的一声,手机陡然掉落。
里面只有一个人。
万幸,没有苟枫。他重重松口气。
但与苟枫有关。
柴璟定定地凝视还未关闭的手机页面,是一张图片,微亮杂乱的背景,苟枫那张俊美冷酷的侧脸一闪而过,手机屏幕熄灭了。
孟瑞的衣衫凌乱,下衣松松垮垮。
他是在干什么,又是想着谁干什么,不言而喻。
柴璟没说话,他弯下腰,在孟瑞惊讶的目光下,抓起掉地的手机,狠狠往下一摔,机碎核飞,碎片乱蹦,他冷冷地看着孟瑞,用手拔掉扎进手背上的碎片,掀起眼皮时,嘴角扯出一个戏谑地笑:“狗改不了吃屎,都多少年了,你还是个死变态。”
“哦,是你啊,又见面了,”孟瑞胸膛还重重起伏着,他从容地穿好衣服,眼色不再那么惊讶,完全没有被抓包时的羞赧,从马桶上跳下来,人模狗样,“都多少年了,你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柴璟抬脚,狠狠踹他的腹部,孟瑞完全招架不住,踉跄几步倒在地上,背靠瓷砖,双腿蜷曲,就那么无赖地坐着,他嗤笑一声,厚重的黑色眼镜后闪出一双蛇一样的眸子:“成年人谁不会这样,这事你也要管?难道你也钦慕我们家少爷?”
“谁是你家的?恶心不恶心,他不是你家的,也不是任何人的物品。”柴璟抬脚再踹,他就是瞧不起孟瑞这张放浪的脸,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更看不上孟瑞的为人,还他妈意吟苟枫。
怎么敢的?
“怎么,你认识他?”孟瑞闷咳几声,被踹得吐出血来,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家少爷失踪那么久,难道就是被你拐跑了吗?哈哈,有趣。”
“几年前,你不会也......”柴璟踹得有些疲累,他停下来,松松手腕,掀起眼皮轻蔑地看着孟瑞。
孟瑞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肩剧烈地颤抖,而后全身都在颤,他低低一笑:“哈哈,当然,我可是一直都很喜欢少爷,没人比我更爱他。几年前在这里,我做的跟今天的事一模一样,也真是巧妙,两次都被你抓包,被你揍两次。”
几年前就......
柴璟面色一沉,他抡起拳头打在孟瑞的脸上,拳拳到肉,哑声低骂:“你个变态,彻头彻尾的变态。”
“哈哈,我并不否认,但我也只对少爷变态,”孟瑞享受地品尝口中的铁锈味,他发丝凌乱,衣衫被扯破,僵硬地转过头,蛇一样丝滑地贴过来,幽幽地在柴璟耳边吹气,“我家少爷很纯粹吧?说实话,我从见他第一眼,就很想草了。”
“你他妈!闭嘴。”
柴璟面色阴沉,死死摁住他,用力把这垃圾狠狠掼在墙壁上,一拳又一拳。
孟瑞被揍得鼻青脸肿,呸的一声,狼狈地吐出一口血水,一滩血迹中隐隐露出白森森的犬齿,但他哈哈大笑,神情矍铄,不闭不闪,无俱无怕,脸上甚至浮现出喜悦的表情,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角。
“你阻止不了我的思想,终止不了我的梦,我在梦里,在心里,在脑海里,都时时刻刻念着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用什么姿势就用什么姿势,我一次次把少爷压在我的身下,幻想他哭,他晃,他动,幻想他为我服务,你能想象这样的一个尤物雌伏在身下有多舒服吗?有多爽吗?”
“你能拿我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只要我还活着,我能思考,能想象,我就永远不会停止,我永远钟爱我家少爷,没人比得上他,我因太过敬爱他,求而不得,而渴望亵渎他……”
“谁能说这不是爱呢?!”
孟瑞逐渐陷入癫狂,他戴着一副黑框厚眼镜,衣着干净,约莫二十四五岁,给人公子如玉、风度翩翩的形象,但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那只眼睛,却有一种近乎是变态的执拗和癫狂,眼皮向上翻着,在做一个不可实现的梦。
柴璟把人揍爬下就走了,再也不想多看这种垃圾一眼,如果能拿把刀劈开孟瑞淫邪的头颅就好了。
刚走一步,孟瑞猛地伸出腿,挡在他前面,牙齿漏风,说话挺含糊:“我家少爷呢?你把他弄哪里了?我见不到他,就睡不着。”
“想知道?”柴璟柔声问,对他微微一笑。
这态度让孟瑞觉得有希望,他激动地抬起头,下巴还流淌着血也全然不顾,眼睛迸发出喜悦的光。
柴璟对他勾勾手,示意他离得近一些。
孟瑞只犹豫半秒钟就凑过去,竖起耳朵,紧盯着柴璟。
“别想知道。”
柴璟见他凑近了,迅猛地挥拳,用力打在他的脸上,孟瑞摇晃着头,剧烈颤抖,左右摆动几秒钟,然后就躺在地上,迟迟没起来。
柴璟没再往二楼的网吧去,他直接离开这个脏乱的小巷,因为在十点的时候,他收到苟枫发来的消息了。
苟枫:【在家,怎么了?】
柴璟:【没事。】
人没事。
到此,他才重重松口气,内心顿觉踏实,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浓浓夜色。
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致使自己心情得以转变,是什么促使自己放着学校不管来这里,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保护苟枫的呢?
区区代理班主任吗?
一样兴趣爱好的前辈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人吗?
他不刻意去想这些,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没可能的事,他绝不做。
一个将死的人,还能祈求什么呢,又有什么能够抓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