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实验中学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苟枫到校一事传播快如龙卷风,迅速席卷全校。当流言蜚语如蝗虫般在外面疯狂滋生时,苟枫浑然不知,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太放在眼里。
这等无聊且没有价值的事,还入不了他的眼、进不了他的心。
漫不经心地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窗户没关严实,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有微风徐徐吹来,他短短的且微卷的头发随风翘起。
此时正是下午,第三节课,昏黄的光束柔和地洒落在苟枫漆黑的眼眸里,也将他洁白的短袖衬得越发白亮。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掀起纸张,少年目光专注,一点浓墨的眸子轻闪,一目十行。
他正在看的,是柴璟留给他的,那本厚厚的书,讲述机械发展史的。
这节是数学课,班内很宁静,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做题,吭哧吭哧掏出一本厚厚的草稿纸,一遍又一遍不知疲累地验算,兴致满满地做完,一对答案,自信心被严重挫伤,顿时放声哀鸿。
连最讨厌苟枫的小胖子张飞鹏都不敢怠慢数学课,也在大声哀嚎。
火箭班的同学都知道,数学老师不好惹,不好敷衍,更不好“欺负”,她不仅会罚人,还会打人,十分严厉。而且,课上的规则最多,她在讲台上讲课时,不允许下面的同学不抬头。上数学自习课时,每次都布置繁杂的定量作业,不做完就加倍罚。
所以这节数学自习课,大家都分秒必争,不说悄悄话,不做小动作,生怕被罚。
苟枫完全不知数学老师的习性,端坐在位置上,悠然自得,如入无人之境,自得其乐。
数学老师蹑手蹑脚地踩着高跟鞋过来,腋下夹着一个记名本,从透明的窗口偷偷往里看。
一眼就看见“无所事事”的苟枫,瞬间垮下脸,拧眉横眼,怒火心里咕嘟咕嘟地烧,咚咚咚大声敲击窗户。
“这位同学?知道这是什么课吗?”她眼冒金星,语气硬邦邦地问。
她的课,没人敢草率应对,此刻眼前的少年竟然堂而皇之地摆烂。
苟枫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他微掀起眼皮,淡淡地瞥向窗外,那张红唇大脸映入他的眼眸。
盛怒之脸。
小胖子张飞鹏对周围的同学们挤眉弄眼,个个眼神里显出揶揄和戏谑。
“不知道。”苟枫说。
全班爆发出惊人的嬉笑声,有的还欢呼地击掌。
“好。不知道是吧,”数学老师拔高声音,噔噔噔踩着红色高跟鞋,从教室的前门走过来,粗暴地撕扯贴在墙上的纸质课程表,又气咻咻地走到苟枫面前,一掌将课程表拍在苟枫面前,“不知道就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
苟枫的目光一点点上移,看到周三第三节课:数学。
“你的作业呢,掏出来给我看看。”
“没有。”
苟枫纹丝不动,静静凝视大吼大叫的数学老师。
“我辛辛苦苦教你们,教得嗓子都哑了,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成果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不是人!”数学老师歇斯底里地说,气得浑身颤抖,她用干枯的指头恶狠狠地指着苟枫。
“……”
真是麻烦,所以才不想来学校。
“你给我站起来!”
苟枫靠在椅子上,没动。
“站起来!”
数学老师一阵风似的走向讲台,从里面掏出一根粗粗厚厚的木板,有半个成人胳膊那么长。
“哇!老师发威了!难得一见呐。”
“她好久没打人了……”
“不。”苟枫从容不迫,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她,他的目光甚至还在书本上游弋,他问,“我有打扰到其他同学吗?”
数学老师看着他:“……”
“我有扰乱课堂纪律吗?”
数学老师哑然无声,瞪着他。
“那你凭什么打我?”
“哼!凭什么!凭我是老师,凭你是学生,凭我在台上,你在台下,要你做什么就做,少跟我讨价还价。给我伸手!”数学老师声音沙哑地说,她一副自信的模样。
苟枫白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周围的同学都替他捏一把汗,偷偷用余光瞥他。
数学老师冷哼一声,掂了掂手中的木板:“代理班主任真是看错了眼,早上还跟我说你乖巧、不会惹事,你可真够乖的,是个人也得被你活活气死,今天我非得代表全体老师治治你,给我伸手!”
苟枫微怔,旋即面色一沉,他轻皱起眉,柴璟都向外胡说些什么?
夸下海口,营造出他很乖巧的形象,倘若他不像柴璟说的那么乖巧,柴璟会有什么影响吗?或者说,会失望吗?
他不是很想看见柴璟失落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会流转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人人都觉得他不可能束手就擒的时候,苟枫缓缓伸出左手。
众人惊呼,目不转盯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得意的声音落下来,带着胜利的喜悦,数学老师狞笑:“伸另一只手!”
苟枫重新换了一只手,这次是右手。
他的手,指指细长,根根分明,细如削葱根,手背瘦削而白皙,细细的血管隐在薄薄的皮肤之下,手心和指腹粉粉的,指甲修理得干净整洁。
一只适合弹钢琴的秀气之手,停留在半空,数学老师的木板乘着风,毫不犹豫地直直落下来。
“啪!”
手指是纤细的,也是敏感的,对高温很敏感,对苦痛更敏感。
木板狠狠落下来的时候,右手承接突如其来的剧痛,根根相通,疼痛如小小的蚂蚁,在手缝里窜来窜去。
一板下去,苟枫苍白的脸上泛起微红,指尖的一点疼痛瞬间爬上全身。
他以为结束了,准备收起手时,数学老师一把攥紧他细细的腕部,长长的美甲抠进他的血肉,拖着他不让他走。
“才一板,你急什么?五板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