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来找我了。”沈曙雀断断续续地说着。她说着离别的话,想起团长的考验,眼泪一串一串种在乌修平的胸口,“不要再来找我了。”
乌修平抬起手。
他的手也长满伤疤,沈曙雀每一颗滚烫的眼泪正好灌满他被劈开的掌纹。
“阿雀。”乌修平连续喊好几声沈曙雀的小名,半天憋出一句话,“别这样说。”
沈曙雀气得用脚踢这个笨蛋的小腿,“蠢死了。你真的是蠢死了。听不懂人话吗?”
乌修平萎靡,“我真的不想你走。”
“懒得和你说。”沈曙雀生气地要走,“笨蛋。蠢货。我怎么和你这样的王八蛋做朋友?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乌修平低着头认错。
这下花布鼠鼠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小老鼠从乌修平衣领口钻出来,配合沈曙雀的指责有频次地点头。
“回去马上修仁爱院底下的传送阵,能修多少是多少。叶生光和明修女以前就准备过这东西,只是能量不够,没办法启动。”
乌修平一声不吭。
“我努力想想能量怎么解决。你那个老鼠情人也让他想办法。”
乌修平有些别扭地看了花布小老鼠一眼,继续不作声。
“不要管平叔了。不要管平叔了。不要再管平叔了!!”沈曙雀特地强调三遍,“想想死掉的孩子,死掉的燕语。带着所有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集团和教派面前。”
“阿雀你呢?”乌修平还是没忍住。
他脑子里闪过一张扭曲的脸,极快地,他的心脏抽搐起来——是平叔吗?还是那个黑房子里被他忘记的事情?乌修平试图追溯那面容下是谁,可很快,他意识到那是谁或许并不重要——在“痛苦之匣”里,他们仅仅是一张痛苦的被压榨的脸。
模糊。
渺小。
曾经鲜活,但一点也不重要的耗材。
沈曙雀会被做成“痛苦之匣”吗?这个假设一旦提出,乌修平便无法停止思考。他无法接受这样一种可能性,特别是沈曙雀真的有可能会变成他所接触过的“痛苦之匣”。
而他,将带领仁爱院所有人前往一个平安喜乐的地方重新开始吗?
“阿雀。”乌修平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再次挽留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不要待在这里,和我走吧。我们一起带着仁爱院离开。”
“不要。”
“你会被做成‘痛苦之匣’的。一旦被发现,你肯定会死掉。”乌修平痛苦涕泪,“况且,我不可以的……我做不到……”
“不要。”
沈曙雀擦干最后一丝情绪。至此,她再也没有半滴眼泪,月光下泪痕都照平了,她道:“我要去做一件可能比‘痛苦之匣’更危险的事情。但是,一旦成功,我会得到器重,我会得到力量。到时候,仁爱院所有人都会活得更好。”
“那失败了。”
“死掉呗。”沈曙雀冷酷地说道:“在这个时代,没有力量,比死还可怕。”
他们终究散伙了。
直到今天,乌修平那颗心才死得透透的。他与沈曙雀实在太熟悉了,无论是哭泣、沉默还是发狂,沈曙雀都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同样,沈曙雀无论是掉眼泪,还是故意地说好话、出主意,她一旦做出自己的决定,乌修平知道自己拦不住沈曙雀。
他拦不住她,她也劝不了他高飞。
“她会死哦。”回去的路上,许愿星忽然说道:“没见过力量的人总是会把‘力量’想象成很肤浅的东西。”
乌修平背着两颗星,顶着一只花布小老鼠,蹒跚走在砂石路上。
月光下,他的伤疤一览无余。
“如果你把穴鼠的藏身之处告诉我,我可以告诉你如何救下你的朋友。”许愿星道:“你曾经是‘神之子’,让我想想,这个词对你来说不算过分。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是‘神之子’‘神灵眷顾之人’,只是中间可能出了一点小小的、非常小的意外哈哈。”
花布小老鼠猛地直立起来,两颗黑点眼睛死死盯着许愿星。
许愿星道:“只要你把穴鼠的藏身之处告诉我,我保证可以让你——哈哈哈。”
花布小老鼠迅速抽一尾巴打散许愿星的星星。不过两者都是类似使魔和分身的存在,没一会儿,许愿星又凝聚出两颗飘荡的星星,一左一右环绕着乌修平低语起来:“89级的穴鼠怎么会怕我这个69级的小喽啰呢?”
啪!
话音未落,棉布尾巴抽过来,许愿星的星星顿时陀螺似地旋转起来。啪啪!再两尾巴下去,星光都给打散。
乌修平脸上泪痕还没干,被这两人争风吃醋波及到,脸上结实挨了一抽,顿时红肿起来。
许愿星却依旧不知死活地叫嚣道:“这次我说得是真的。我只是和陈无量有仇。哎呦。我要把他剁成肉糜,哈哈哈。”
乌修平很累。
他回到烂尾楼里,还没反应过来,穴鼠忽得从两虫洞中伸出手,一只一个捏碎许愿星的星光,拖着乌修平的双腿,把人摔在床上。
乌修平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后脑勺磕在床头柜上,疼得倒吸凉气。
穴鼠已经□□地冲过来,坐上去,大声地孩子气地抗议道:“把他的话全部忘掉——全部忘掉——我才不是陈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