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深沉,府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另一边,破败的小屋中。自从元景恪走了以后,整个被窝都变得冰凉,无论许子衿怎么睡也睡不暖。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熬到公鸡打鸣的第一声,他立刻翻身坐起来,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她得去找他才行。
昨天晚上来找他的那群人,一个个都愁容满面,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她迅速穿好衣服,一路飞奔到元府门口。
守门的人约摸是认识她,也不拦着,许子衿就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径直冲向元景恪居住的院子。
路过大厅时,却看到了进进出出的奴婢在打扫。其中一个奴婢走出来,将盆子里的水泼向门前还未融化的雪中。
那一大滩触目惊心的红色让许子衿的心跳漏了一拍。
也来不及询问情况,她转身就跑,现在她只想看到那个人安然无恙的样子。
她希望和昨天一样,在她进门时,他慵懒地躺在被窝里。
当她进门时,整个房间出奇地安静。奴仆都恭候地守在外间,她向这床边走去,那人规规矩矩地趴在床上,脸色苍白,连嘴唇也白得半点血色都没有。
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连许子衿自己也觉得意外,不知是被他这幅样子被吓到了,还是刚才一路跑过来,眼睛被风刺激到了的缘故,眼泪止不住地流。
睡梦中,元景恪无意识地发出低沉的痛哼声。
许子衿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挨着他的床边坐下。
室内炭火袅袅,窗棂上贴着的红纸窗花在温暖的灯火下微微透亮,许子衿替他掖好被子,就那么静坐陪着他。
许子衿在心里懊悔着: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因为贺知礼的事被他爹给罚了,但她属实没想到居然会罚得这么重。此事说起来也怪她,她要是当时不挤进人群中报名就好了。
“姑娘,得给少爷换药了。”
不知何时走进来一个书童模样的忍耐,小声地朝她说道。
许子衿被他这句轻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乖巧地退到一旁。
见他站在一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那书童有些犹豫:
“姑娘,少爷的伤势有些不方便看,你要不……回避一下?”
许子衿点点头,本来打算要走的,但脑子中却突然跳出来元景恪的那句“要装的话至少装得像一些啊!”
此时她才突然想起来,他们在外人眼中的身份是未婚夫妻,于是她便又折了回来:“我就在这里吧,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书童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劝阻,把药放在床边上,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入目即是一片鲜红,白色的绷带被染成血红色,连被子上都是血。
拆开绷带,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一道道血痕,如一片血色的蜘蛛网,吓得许子衿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
从国泰民安的社会主义国家过来的十八九岁少女,哪里见识过这些,她一时间只觉得害怕。
放在现代社会,哪个亲爹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社会里,生命似乎轻贱得如蝼蚁一般不值钱。
小书童上好药,转身看向她,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许子衿摸了一把脸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竟又泪流满面。
夜幕降临,黑暗如墨汁般在天空蔓延开来。点点寒星闪烁,冬日的夜晚,外面依旧是风声呼啸。
四周寂静无声,许子衿没有起身,眼眶红肿,双手包围着元景恪的手,轻轻搓着。
床头传来细微的动静,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的手很痒吗?”
许子衿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啊?嗯?”
“你为什么一直在蹭我的手?”
看到他醒了,许子衿本来还来不及高兴,突然就被他这句话给噎了一下。
“我、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见她不知所措,有些说不出话的样子,元景恪被她逗笑了,但她一笑又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只得停了下来。
许子衿此时也反应过来他是故意在逗自己,有些脸红地收回手,回嘴道:“哼,我将真心向明月,明月把我踹沟渠。你叫别人伺候去吧!”
她做势要走,元景恪立刻叫出她:“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只是不想你再哭了。”
“谁哭了!沙子里进眼睛了。”
元景恪趴在床上,嘴角含笑,向她伸出一只手,轻声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