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也相当错愕。
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奇怪和……惊喜?
春迎捏紧手心里的手机。向来洒脱的人,在此刻,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还是面前的人打破了这一尴尬的氛围。
“春小姐,请坐吧。”
他语气依旧从容温润,只是尾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哑然。
春迎没露怯,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混血?”
时亭一目光怔然,“我?”
他本想问出口的话一下被噎住,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不是。”
“……”春迎道果然,跟他认识这么久,也没听他说过他是混血儿。
原来庄沛春女士的人脉也有出错的时候。
只是男人就在对面,她不好意思掏出手机笑话母亲。
她盯着面前的碗筷,沉默半晌。
时亭一似乎在艰难消化她突然出现在他对面这一事实,好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房间里的空调在嗡鸣作响,更衬得两人间的气氛尴尬而无所适从。
直到春迎终于想开,抬头盯着面前男人的脸,正式打量他半晌。
穿着西装,每一颗扣子都很妥帖地扣紧。
相当有着上位者的姿态。
对这次相亲这么重视啊。
她就这么盯着他,毫无顾忌。
男人也由着她打量。
在视线交汇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两年过去,她更是完全褪去了青涩的学生模样,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在巴黎待久了,她身上的松弛感越发明显。
明明只是一双眼睛若无其事地盯着他,时亭一却在想今天的着装会不会让她不喜欢。
他记得两人刚认识的那年,春迎就说过她不喜欢太过商业化太过成熟的着装,看上去又装又油腻。
可是今天明明是和同事约好的会议……
想到这个,他飞快地摸出手机,打字向下属嘱咐了些什么,才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再度看向她。
她又漂亮了很多,经年沉淀,一举一动都是成熟美。
全都记在了他心上。
即使时过境迁,他的心脏还是不成熟地为她悸动。
半分钟后,他才惊觉自己的眼神冒昧。
飞快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些难堪地摸袖子上的袖扣。
她没发话,不知道对他如今的形象有何评价。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奢求自己如今还能入得她的眼。
直到大小姐终于发话。
——“怎么你现在……也沦落到要来相亲的地步了?”
她眼睛里有点好奇,还有点嘲讽的意味,“商业新贵,就这种地位?”
“也”、“相亲”。
时亭一马上抓住关键字眼。
他若有所思。
她是来相亲的……?
他是何等聪明。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第一名,要想明白其中的缘由,是多么轻松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胡诌:“奶奶担心我找不到对象。”
这个理由倒还可信,春迎没有过多怀疑。
怕她多想什么,时亭一斟酌着字眼补充:“今天是第一次相亲。”
给她解释做什么,她又不在意。
明明脑海里是这么想的,可春迎还是不自觉地捏起一边的玻璃杯,把温开水送进嘴里。
同样的,她也鬼使神差地开口,“哦,我也是。”
时亭一的手轻轻顿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她:“那我们要结婚吗?”
“……”
饶是在开放的巴黎待了两年,春迎也一下子没理清他的脑回路。
“结婚?”她放下杯子,有点不可置信地反问。
“嗯。”面前的男人相当理所当然,“反正是为了敷衍家里的长辈。与其找个不认识的人,不如你我凑合一下。”
春迎:“……”
她一瞬间竟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面前的人。
男人又自顾自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春迎掀起眼皮,注视面前含笑的男人片刻,败下阵来。
她移开视线,不作回答。
男人也没催她,像是给她充足的思考时间。
她曲起染着淡粉色杏仁甲的手指,轻轻敲桌面。
于是时亭一的目光理所当然被她的手所吸引。
大小姐的手从来白嫩。
更何况是艺术家,一双手更是被呵护得精细。
时亭一有点神游想,他好像还没牵过她的手。
她的美甲很漂亮,看上去不太像是艺术家该有的手。
但她有那个实力在,无论染什么美甲,都没有什么舆论批评她。
这两年,时亭一虽然没空去逛她的画展,但也在网络上见过一点。
进修过后的她,远比当初的她厉害得多。
色彩鲜明,线条简洁。画如其人。
寂静的氛围被不长眼的手机铃声打断。
春迎看向桌面震动的手机,抬眼瞄一眼对面的男人,低声道“失陪”,便拎着裙摆走去门外。
来电正是庄沛春女士。
刚接通电话,对方便是铺天盖地的质问。
“你去哪了?人家小伙子说等了你半天。你不会瞒着我偷偷溜去别的地方了吧?”
春迎:“?”
恍然意识到什么,她慢吞吞地抬头看包房的房间号,嘴里一边询问:“房间号是多少?”
庄沛春似乎在电话那头说了她两句不长心眼,才没好气道:“2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