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灿倒反而笑了,“泰民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就算是你作为前辈教训我两句,都是应当的。”
“老实说,我当学生时候就十分讨厌好为人师的人,总告诫自己不可以胡说什么大道理的。”
“我知道”,孔灿笑嘻嘻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焘宇,瞧谁来看你?”都看到房门打开,两人换了个眼神,就都闭了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焘宇哥”,孔灿抢先站到床边上,而泰民最沉默地跟在后面,注意去看焘宇的情况。
他已经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洗的发白的衣服显得大而旧,露出他脖子那里一块凸起的锁骨,脸上神色倒如常,只是略微有些苍白。他是如此的纤细,脆弱,淡青色血管在皮肤下面,静静流淌,整个人仿佛一碰就要碎的。
“灿啊?”焘宇闻声勉强露出一点儿笑容,那一抹微笑浮在瘦削的小脸上面,转瞬即逝,“你来了。”
“看到哥这样”,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都投射到他打了石膏的小腿上,“……我真的是过意不去。”说到这句,忽然语音当中带着哽咽,眼角几乎噙着泪。倒把世源吓了一跳,“灿啊,你别这样……”他忙不迭去抽床边的纸巾递到他手里。
泰民察觉到他这种近似表演的哭泣,下意识地有一种反感,因此仍旧是站着不动。
一天内多次被打扰的休息时间,使焘宇面露难色,显出一种病痛外的疲惫,“灿啊,这只是个意外。”
“我知道,可是哥是因为保护我受的伤……”孔灿是演着演着,自然而然将自己带入其中的,因此当真动起情来,“都是我的错……”
焘宇几次的欲言又止,终于化作一种无力的叹息,“哎……你别这样。”
泰民眼见这时机应当自己打个圆场的,马上自告奋勇插嘴道,“好啦,你这样不是叫焘宇心里更难受吗?”一句话立刻踩了刹车,孔灿眨眨眼,哭泣变成无声的哽咽,“是”,他似乎是努力克制再克制的结果,终于稳定了心绪,璀然一笑,“那么,我替哥削个苹果好吗?”他将手里拎着的果篮拿起来给焘宇看,“这是我认真选的呢。”
焘宇见他不再情绪化的哭泣,实在是松了口气的,他很不习惯这种外放、夸张的性格,也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应对,生怕自己过于冷静疏离的对答使人感到不够真诚,“真是谢谢你。我正嘴里发苦,想吃点儿甜的呢。”
泰民却瞥见病房角落里,已经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果篮,也不乏昂贵的补品,“听说今天你亲哥也来了。”
他一开口,两人的关系就自然显得更随意亲近,“嗯,我都说并没什么……”他这一声含着些许抱怨,又有些娇嗔。
泰民感到他放松下来,不觉也就微微一笑,将包花的塑料纸拆下来,将那束花插在床头的一只陶瓷花瓶里。
“这是你买的?”焘宇注意力完全被那向日葵吸引过去了。
“嗯,”他偶然的一点儿浪漫主义,总是灵光乍现,“只是觉得这颜色鲜亮,同你很相称。”
“是吗,我素来觉得自己很沉闷呢!”
“外表看起来也许是如此,”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泰民只得压低了声音,只是对他一个人说的而已,“但总觉得你心里面是很明朗灿烂的。”
焘宇被他这小动作逗得微微抿唇笑了,“我想你猜的不对。”
“真的?”泰民轻柔地将向日葵的花枝转向他,明黄的花瓣脉络清晰可见。焘宇只是注视着那花的样子,心里想着泰民这玩笑似的话,竟慢慢咂摸出悠长的滋味来。
“当然是真的”,奇怪的是,他面对貌似人畜无害的孔灿时,反倒觉得紧张,面对高大板正的泰民时,却异常松弛。
因为知道他这人心地比看上去更加柔软?还是因为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吻?
他已经是主动把他纳入自己最不设防的范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