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历时半年的《谍变》话剧巡演最后一场终于结束,演员们手拉手在台上共同完成了谢幕。
元泰民瘫坐在群演休息室的一角,口内喘着粗气——一路绕着舞台前后奔跑、大声地唱歌,同时做着夸张而华丽的动作,尤其是感情的积累和宣泄,上述种种,都极其耗费演员的体力。
休息室内人声嘈杂,有人哄笑着说一会去开庆功宴。有人附和,也有人鼓掌。大大小小的花束、粉丝亲手写的贺卡,以及贴着主创们卡通贴纸的咖啡、小饼干、应援的小风扇,把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狭小的空间气味混杂,使人感到憋闷。泰民的额发被汗水濡湿未干,脸颊还微微发红。他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即使在人群中,也听得到那律动的节奏。
他抬头偶然在审视镜中的自己时,却发现小臂上一道红痕,血水渐渐透出来,十分显眼。
想了想,猜测是被后台堆放的金属架子,或是走廊里积了灰的道具划伤……但当时并不觉得疼痛。
“真不走运”,他叹口气,随手抽了梳妆台上的纸巾按住伤口。同为群演的雪莉坐在旁边拆卸头上的发卡,上半身前倾。
她染了栗色卷发,矮而圆的身材,丰满的上围和臀部塞在今天所穿的波点复古红色连衣裙中,同她活泼的性格很适配。
“怎么了?”雪莉见他如此,凑过来看。泰民将沾有血迹的纸巾团成一团,随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一点儿划伤,不要紧。”
“哎哟,这可怎么办?”
雪莉自顾自站起来,头发蓬蓬的披在肩上,她总是这样一惊一乍,“谁有创口贴吗?”她大声问。
“泰民胳膊划伤了。”
泰民闻言,先自一惊。他因为自己被忽然间推到众人面前,窘迫中带着点儿难堪,即便如此,还是立刻站起身来,下意识微笑鞠躬表示歉意,“不用麻烦,不是什么大事。”
下定决心做演员那天开始,他比谁都能更快更好地戴上社会人的面具,一言一行都规训到位,努力做到风度翩翩、大方得体。
雪莉大大咧咧取来了创口贴,又小心替他贴好,这过程中免不了两人四目相对。
她望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皮肤白净的脸蛋,很有些甜甜地笑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泰民任由她将伤口包好,一度只是沉默。只是雪莉的一只手,软而白腻,趁机顺着他的小臂下滑,从下面伸过来,交缠着,抓住了他的手。
她很有兴味地玩弄他纤长的一根手指,撒娇似的,“你会想我吗?”老实说,她的模样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过分的肉感,尽管可以很容易激发起男人的本能。但是洋溢的热情和外露的情感却是他最忌惮的。
他喜欢处变不惊,也惯于隐藏自己。
年轻的人中间,并不把发生关系当作要紧的事。尤其是在同样俊男靓女多如牛毛的演艺圈中——这似乎是司空见惯的。高压和紧张的气氛常使泰民压抑自己的情绪,性格里的沉稳和倔强,又使他绝不肯在人前流露出一点儿脆弱来。那次,是组员们喝完酒,雪莉提出要他送自己回家,“你真的不去吗?”她抛来一个媚眼,任谁看了都不可能不明白那其中的深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替她拉开了车门。
两人并肩坐在出租车后排,彼此的脸都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司机一路不发一言。
“你说过你有女朋友。”
“嗯。”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们是高中同学。”
“你不像是一个恋爱会持续很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