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被单独建立在空地上,四四方方,狭小又压抑。
只有一扇门,一扇窗,窗子被封的死死的,加固着金属的防护栏。里面光线投不进去,阴森森的。门没有封死,门最底下留着空隙,血液从空隙里面流出来,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倾泼了一盆水。
陈涵生整个人都无比的阴郁,他垂着眼,冷着脸,一点一点把手清洁干净,整个人也没有了往日的精神。
就像是一直支持着他的精气神一下子丢了。
报完仇,那他呢?
这个世界再无他的容身之所,他就像是一个孑然一身游荡在宇宙间的灵魂,找不到任何一颗是为他亮起来的星星。
满目星辰,皆与他无关。
警卫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他们很有分寸感,这个地方似乎是他们的禁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房子后面是一片很大的池塘,肥硕的鱼群里面若隐若现。
他们对老板的往事一点都不好奇,就像是他手里的一把精密的武器,忠诚地执行着他们的工作。
秦问走进去,陈涵生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地,直到视线里出现那双战靴才道:“巴达死了,我亲手杀的,我剥了那个畜生的皮,刮了他的肉,拆了他的骨,我早早地练习了该怎么解体一个人,将它们记得滚瓜烂熟,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秦问将脚底沾染到的血液在空地上用沙石抹干净:“你杀不完的。死了一个巴达,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巴达,这个国家从骨子里就已经烂了,他只是其中的一个蛀虫而已。他们不会灭绝,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你母亲和你。”
“哦?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秦问:“跟我们一起,我们推翻这个国家,建立一个新的世界,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以前听沈再说,他们人类有一个叫什么,宗教信仰,有天堂和地狱之分。”
“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
秦问:“天堂大概是洗去罪孽可以往生的地方,地狱大概是心里不得安宁日夜接受折磨的地方。他说这两个地方其实并不是真的存在,只是给人一种寄托,提醒自己要解放自己,要做善事。”
陈涵生点头赞同:“还真是贴切。”
秦问耸了一下肩膀:“没准你也可以尝试着去建立你的信仰。杀了他,你的仇恨和报复已经结束了,再杀千千万万个他,你的新生才刚刚开始。复仇不该是你的一切,你也可以去将建立一个没有拐卖,没有悲剧的世界作为新的寄托,找一个自己的天堂。”
多说无益,这得靠自己去跟自己达成和解。秦问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也只是点到为止:“你给我弄个身份呗,我去探探消息。对了,再帮我查一查文森特的事情,他那个可以操纵空间的能力太奇怪了,如果他通过空间躲避我的攻击,并且出现在我的防守薄弱点,我打不过他。”
陈涵生发出无情的嘲笑:“你还有打不过的时候。要求真多,不知道以为你是我老板呢。”
秦问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紧闭的门,果然看见一摊毫无章法稀碎的血肉骨头堆在血泊里面,场面不堪入目。
秦问翻个白眼,小声嘀咕:“这活儿干的真糙。”
他蹲下来从袖管里抽出蝴蝶刃,沿着经脉和骨骼重新把肢解了一遍巴达,然后将它们收拾进桶里提到池塘边,轻轻踢了一脚。
桶顿时滚进了池塘,引起鱼群的疯抢。
一命抵一命,更何况巴达作为曼斯克家族的御用疯犬,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判他刑法都得死刑起跳。
秦问居高临下地看着鱼群,陈涵生插着手站在后面,一习清风拂过,温柔地扬起他的发丝,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是他的妈妈,又回来拥抱他了。
她在他的记忆里,成为支撑着他的参天大树,却在这一刻被风卷习离开,要抽走他沉甸甸的恨意和不得解脱的亏欠,还他一片清明的天地。
尘归尘,土归土。
秦问带着警卫们离开,陈涵生蹲在地上抱着胳膊失声痛哭。
这一场迟到了几十年的眼泪,他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将它发泄出来。
*
沈再一直忙活到晚上,结果不意外,他的愈合能力跟试剂关系不大,这让宁茯感到有些失落。
这似乎是只能针对沈再本身发生的现象,他太特殊了,症结依旧在沈再身上。
反倒是沈再安慰了他几句,起身跟他一起离开实验室。
秦问站在门外接他,现在已经是红塔的深秋,晚上多少有点冷。
秦问长身玉立,面如白玉,一袭黑色风衣,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高大又朦胧。
他手上拿着两件衣服,分别递给沈再和宁茯。
宁茯乐了:“哟,居然还能有我一份。”
秦问:“说的什么话。”
宁茯利索地穿上衣服道:“我去接曼斯克家族那头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