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协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们出来没个私人医生在身边多多少少不方便,紧急就派了宁茯赶过来。
沈再这种刚到红塔就能被刺一刀的小倒霉蛋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秦问他们去宴会的期间,宁茯过来给他替换注射盐水,沈再就靠在床背上静静地看着他。
秦奕死后,宁茯也只是颓废过一小段时间,接着又投入到紧锣密鼓的研究当中。
他要干的事情很多,要救治伤员,要研究药物,一些涉及到生物化学方面的知识,他还得帮着沈再做实验。
沈再不是没有劝过他,但这种劝慰怎么听都像是在炫耀,毕竟他的爱人还活着,可是宁茯确是跟秦奕天人永隔,每一次休息都像是重新去回味一遍这种永失所爱的痛苦。宁茯听过也就一笑了之,第二天照常上班。
沈再知道,他没有放下,过去几十年都没能放下的人,在他死后也更加不会放下。
顾不烦倒是对宁茯有点意思,但是被宁茯婉拒了。情感是无法转移的,有那么一个人,爱过了,也就再难爱上别人,这种感觉沈再明白,秦问离开的那三年里,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顾不烦放弃了,但是宁茯依旧还在坚守着他的感情,带着这份隐秘的爱情继续他的事业。
沈再仰着脸看他干净利落的拔针再插进另外一个吊瓶,心里叹了一口气。
宁茯向下瞥了一眼他:“你干嘛?一脸哀容。”
沈再飞快地掩饰过去:“也不知道他们进展的怎么样了。”
宁茯完成手里的事儿,坐到他床边:“别担心,终归有个陈涵生在哪里,只要是政府和陈家还没撕破脸,他就有办法能暂时庇护住他们。”
“对了。我问你个事儿。”宁茯起身让门口守着的警卫离开,然后关紧了大门,才压低声音道:“你研究过你自己的血液吗?”
沈再暗暗吞了一口唾沫,装傻充愣:“没有,我研究自己的血液做什么?”
“你的血液里带了一种不知名因子,可以分裂再生,活性很强。”宁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通过它们无限再生吗?”
沈再无奈道:“你太敏锐了,知道了太多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宁茯稳重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凝重的表情,突然,颅内灵光乍现,他的表情顿住,然后像墙皮一样仿佛要剥落:“你不会……”
沈再黑洞洞的眼睛无所畏惧地跟他对视:“如果我们没能找到最终的解决方法,这就是最后一条路。”
“绝对不行!”
宁茯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道:“绝、对、不、行!”
沈再却说:“宁茯,这是必要的牺牲。我就像一个母体,这些无限再生的细胞就是我的孢子,我可以通过它们给你们一条路,基因稳定下来的你们也能给人类一条路。”
“所以你之前的计划都是骗秦叔的?!查瑟尔的死就是一个幌子!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基因稳定下来的兽人只会更加强悍,你离开了,他们依旧会在百年之后再度兴起对人类的屠杀。你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白白填上你的一条命,何必呢!”
沈再垂下眼睛,浓密漆黑的眼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挡住了所有情绪:“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二期、三期的基因筛选计划已经下去了,如果我们不能找到最后一种可以帮助稳定基因的材料,到时候不只是人类,对于兽人而言也是灭顶之灾。第三期基因筛选里面,我加入了曾经文森特围困研究所的基因感染病毒,以毒攻毒,这种病毒是具备传染性的。这就像刮骨疗毒,温和的药剂没有用,得用最猛的才行,肉已经割开了,无论是皮开肉绽放任不管还是慢条斯理温水煮青蛙都只会加剧发炎感染,最后无药可医。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这次大规模感染会从平民扫射到军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宁茯整个人一震,有些支撑不住自己地瘫软在沙发上,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疯子!你这样,让秦问怎么办!”
沈再脸上出现了悲怆的神色,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疲惫道:“所以现在最优解是我能在西塔找到钥匙。哪里会有我想知道的东西。”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心事重重。
前线战争吃紧,每天都在死人,不论是因为打仗,还是战场高压能量带来了失控,无数的鲜血性命被填进名为战争这个巨大的魔窟里面。
他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多少时间了。
联盟拖不起,人员消耗太大了,随着战局的铺开,顾不烦邪萨斯带领的反抗军在充当前锋,人类军队和兽人军队也不断加入战场填补反抗军阵亡将士的空白。
他们得速战速决。
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偌大的星际帝国,就算已经是黄昏日落,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越靠近红塔,越是固若金汤。
这群老帮菜,自己的命顾得真紧。
宁茯站起来拍拍沈再的肩膀,安慰道:“会有办法的。”
即便这种安慰无济于事,没人会甘愿送死,更何况沈再有爱人,有朋友,有家庭。
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不做也得做,就算是对不起秦问,他也得这么干。
人活在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能顺遂的,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
秦问回来第一件事是就是去见沈再,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心脏在胸腔震颤,让他都有耳鸣。
他匆忙下了车给陈涵生使了个眼色,就去沈再的病房。
沈再听到门被大力拉开的声音,灌风声让他抬起眼皮,暂时从书中的世界抽离出来,看到秦问手还保持着放在门框上,剧烈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