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苏万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白天发生的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中途遇上袭击的异兽,本来失去情绪感知的她,现在突然因为菱叶的一番话憎恶自己。
她在生谁的气?
这不是一件小事,又说不上是一件十分紧要的大事。在危机关头,关乎她个人情绪的事都无关紧要。
为什么会这样?
她要以什么样的由头为苏方木讨一个说法?她有资格为苏方木要求一声道歉吗?她能替风瑾鸢和苏方木向以菱叶为代表的淼城其他人道歉吗?
苏万叶思绪无比的混乱。她不是第一次出现失控,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自我排解,她难受的要以头部撞击任何硬物。
一双比她温暖许多的柔软掌心插进额头与墙壁中间。
“为什么?”苏方木问,“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为什么?”
“我不知道。”苏万叶无措地回答,“我不知道原因。我很难受。”
“我能为你做什么?”苏方木的手背贴着冷冰冰的墙角说,“你撞我的手会舒服一点吗?”
苏万叶用力往前冲,额头抵在苏方木掌心处卸力。她小心翼翼地靠上去,柔软温暖隔绝坚硬冰冷的墙。“……苏方木。”
“嗯。”苏方木垂下眼睑,木木地蹲在苏万叶身侧感受风从什么方向吹过来。她笨拙地在不移动手掌的前提下调整姿势为苏万叶遮挡寒风。
苏方木的影子毫无保留地出卖她怪异的姿势,似螃蟹高举两个钳子左左右右地走螃蟹步,又似屈膝起跳的兔子一头扎进雪地里刨坑。
她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别扭地遵循本心用拙笨的办法去关心苏万叶。
苏万叶不用花上一分钱就能观看一场影子表演,唤醒小时候跟妈妈学过的小兔子、小鸟的手影游戏,通过手势的变化创造出不一样的物种形象。
她想要说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要说一声没事,说一句谢谢,仰头的刹那与沉默思考的苏方木对视。
苏方木望着墙壁上酷似呆笨大猩猩的影子,难得的问一句:“你觉得好看吗?”
苏万叶:“?”
“好玩吗?”
“……”
苏方木从苏万叶的眼睛里得到答案,她跳过这个问题问:“好的,你在气什么?”
“我是气她们骂你野狗。”苏万叶认为不高兴中占大头的不是野狗一词,她能说出来的缘由只有这一个。
“狼本来就是犬科,我没有双亲,没有说错啊。”苏方木感受到苏万叶的在意和关心,嘴唇嚅动,局促地问,“你为什么要跟野狗生气?”
她应该对苏万叶表达感谢。苏方木对此刻收获的陌生情感无从下手,欣喜但不习惯。
她会被苏万叶责怪不懂感恩吗?
“你不是野狗。至少在我这,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苏万叶一晃神,连忙补充一句,“你还有姨妈在身边。她们说你野狗,你真的不生气吗?”
仅是用野狗形容苏方木,她本人没有太强烈的情绪。如果菱叶和向阳没有在话里提到风瑾鸢,没有牵扯到苏万叶,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蓦然间,苏方木想到一个可能性,苏万叶会不会以沉默代替回答。“假如用野狗来形容你,你会生气吗?”
“……我没有感觉。”
“你也喊姨妈,你还有姨妈,不是吗?”苏方木想表达自己会同样在意苏万叶的想法。她能在心里默念的文字,一旦面向苏万叶,一个气音都喷不出来。
死嘴为什么这么笨,快说啊!
苏方木另一只手用力揉嘴唇。
假设苏方木没有走过来找她,苏万叶准备在离苏方木不远不近的地方孤坐一晚上。她万万没想到苏方木会主动找过来。问颓丧揉嘴唇的哨兵:“苏方木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方木拍拍双唇,闷声回答:“我知道你叫苏万叶就够了。”
苏万叶垂下脑袋,手掌按在双目前说:“我的原名不叫苏万叶。”
苏方木的心跳声忽然变得很大声,咚咚咚地敲响她时刻痛苦的肉/身。她手忙脚乱的环顾四周,找不到她需要格外留意的异动。她慌张地仰视天宇正中贯穿东西的宽宽带状的绸带。
她生怕说错一句话,每说出一个字都如临深渊。“……苏方木?”
“我……”苏万叶的呼吸蓦地变得急促、沉重,声音哽咽,“我可以死,苏方木不行。姨妈——”
“就算是我死了,还有你啊。”苏方木蹲下来,故意歪头去看垂低头部的苏万叶。她紧张害怕地倾听苏万叶会说出什么文字,担心迎来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改变,又祈盼听到一个答案,“你哭了?还好你没有哭。”
苏万叶:“不一样。”
她缩在黑暗的时间太久了,不认为有哪一个实力强大的人会为她带来光亮。尽管如此,一个能够驱逐黑暗的光明乌托邦幻象缩影在苏万叶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没有办法拒绝。
“要快点找到蜘蛛巢穴,一旦所有蜘蛛倾巢而出——”苏万叶张惶失措要逃离。
苏方木的姿势虽奇怪,双手撑在墙上正好把苏万叶圈起来保护,她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苏万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