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木记得很清楚，她是被一只体型很大的苍鹰用翅膀扇晕的。苏方木在意识到仿佛是凭空出现的苍鹰身上没有恶意，是想带她离开的刹那，她摔在苍鹰的背上。羽毛的柔软刮得她鼻子发痒，她本能地想要抓住苏万叶的手腕，却在指尖擦过苏万叶受伤濡湿的手腕，犹豫一瞬，立即挨了窗框一击。

头晕。

苏方木的头一直很疼，再撞这一下，她感觉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已经不是苏方木本人的了。苍鹰的翅膀拍击接踵而至，苏方木从窗户掉落反射性抓住窗沿的手脱落。身体从高处坠落的时刻，苏方木是仰望头顶隐约出现的双月轮廓，风声很轻，天空的云朵漂浮的速度很慢，意识丧失的前一秒，她躁动不安的心得以平静下来。

苏方木没有坠落地上。她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印有五个手指印的玻璃，指痕纹路清晰。舱外的说话声时远时近，苏方木活动没有留下伤疤的手，她就是犹豫那一下才没能抓住苏万叶。修复身体的舱体宽敞，背后躺着的地方慢慢向一侧倾斜，带动苏方木的身体向这一侧翻转，自动为她调整躺下去的姿势。这是她第一次躺在这么智能地修复舱内疗伤。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露出肚脐眼。自小开始的教育提醒苏方木用手捂住发寒的部位，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后，她颇为嫌弃地发出一声啧。

有人走过来按下打开修复舱的按钮，心虚地对上苏方木不耐烦的眼神，哆嗦的手把需要注射进苏方木体内的药剂砸进修复舱。

这个人的五官凑在一起给苏方木几分熟悉的感受。她瞪着说不出话的向导看了很久。

“苏小姐您醒了。”

苏方木问：“你是谁？”

“我姓秦。我与苏向导一起在疗养塔工作。”秦向导仿佛是在背诵她的个人简历，“院长让我照顾您。”

“苏万叶在哪里？”苏方木拒绝秦向导帮助她从修复舱跨出来，“她在哪里？”

秦向导立即把苏万叶的消息告诉刚刚醒来的苏方木。“苏向导受了很严重的伤，她被白塔带回去疗伤了。”

“她在白塔安全吗？”

“苏小姐你说笑了，苏向导在白塔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是吗？”苏方木不关心自己在什么地方，她颔首问修复舱内的一管血红色的试剂。“那是什么？”

秦向导如梦初醒般捡起没有摔破的试管，眼神躲闪，不敢直接告诉苏方木真相。“是大殿下要求疗养塔为苏小姐你注射的向导素。”

苏方木的嗅觉告诉她，那不是普通的向导素。大殿下是帝国女王陛下的大女儿，她会下令给苏方木注射这支颜色特别的向导素是不符合常理的事。

大殿下怎么会注意到她这个普通背景的哨兵？

苏方木：“不对。”

“真的是向导素。”秦向导强调，“大殿下听说苏向导是疗养塔里唯一一个能给苏小姐做精神疏导的向导，特地安排我们为你注射这支向导素。”

“你是向导喃道看不出这支向导素的颜色很怪异？”苏方木的鼻子嗅到一点苏万叶向导素的味道，还有些许血腥气，“是血吧。”

秦向导支支吾吾地不回答。大殿下说过，不能被苏方木看出这支试管是什么，依照帝国优秀向导的推断，苏方木至少还有两天才会醒过来。两天后，是秦向导给苏方木注射最后一支取自苏万叶体内鲜血试剂的日期。

秦向导是听从上级的安排给进入疗养塔养伤的哨兵注射同一款取自苏万叶鲜血的试剂，至于别问题的答案不是她一个普通的向导可以探究的。

十个伤势比较重的哨兵里，只有苏方木一个人活下来。秦向导从别的向导口中获知另外的九个哨兵都产生了很强烈的排斥反应，她们会狂花暴走，没有理智地攻击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活物。

秦向导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其他向导血淋淋的身体。“大殿下说，这能帮助苏小姐恢复身体。”

没错，秦向导的领导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大殿下下达的命令一定有大殿下的用意，一定是因为苏万叶的血能够帮助哨兵恢复身体、安抚哨兵的精神才会将血液试管发下来。

“帮助？”

“对，这对苏小姐是很有帮助。”秦向导对苏方木的感官很复杂，既是害怕苏方木会狂化伤害到她，又对苏方木曾经救过她而存有几分感激。她关心苏方木现在的感受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方木不相信秦向导说的话，苏万叶在宴会上流了这么多血，现在还要从她的身体里把血抽出来注射进哨兵的身体里，她的状况怎么可能会很好。

“我很烦。”苏方木没有好脸色地回答秦向导，“看不到苏万叶我很烦躁。你能听懂吧。”

一个哨兵情绪不稳定会有什么后果，秦向导是知道的，她苦笑的说：“我会和领导转述苏小姐的要求，请您一定要冷静。”

苏方木不想见到院长，她又不能忽略院长的存在，多问一句：“院长不在？”

“大殿下考虑到疗养塔现在的情况，她把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交给院长去做。”

“这里是疗养塔？”

苏方木总算问到这个问题了。

“是的，这里是疗养塔。大殿下将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用作疗养塔的新住址。”秦向导长舒一口气回答，“苏小姐放心，这里很安全。苏小姐你去哪里？”

“我出去看看。”苏方木决心去看一下新疗养塔的在什么位置，她的感知比昏迷前要敏锐，同时要承受的痛苦翻了一倍。

她还能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