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任何事情最主要是持之以恒,动不动就请假,工作怎么能做好?”顾教授沉声道。
顾泽桉苦笑,低头吃西瓜。
人散后,顾泽桉独自在院里抹桌子,陈焱拿着两罐冰啤酒走到他身后,顾泽桉刚接过,就听陈焱问:“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顾泽桉坐进藤椅里,“很明显吗?”
陈焱说:“多少跟平时不太一样。”
“谈不上心情不好,只是有点迷惘罢了。”顾泽桉没打开那罐啤酒,十指交握反手枕在脑后。
“看开点,失恋一次就当攒经验了。”陈焱忖度着分寸说,“下一个或许会更好。”
陈焱又说:“其实,大家都挺关心你的。”
顾泽桉苦涩地笑,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可关心之余,大家还是无法理解他,直到今天,小姑还是希望他可以改,父亲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待柯宴。
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过去他谈了一段恋爱,结局并不美妙,如今他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他爱不起的人,他从前不觉得柯宴有多金贵,那个男孩会在家里跑进跑出,咋咋呼呼的叫嚷,和普通人一样做家务上菜场,会央求他去看篮球赛,会在公园里与他牵手散步。
他明明就是一个普通人,爱他却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顾泽桉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明明这段关系是两个的事情,却在无形中变得复杂。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不应该沉浸在乌托邦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去往了真实的世界,只有他顽固地坚守着那份假清高。
周六这天,顾泽桉睡过了头,小杰起床时没有叫他,快中午的时候才叫他起来吃饭。
顾泽桉懵了半天,吸了下鼻子,没闻到饭菜香。
走到楼下没见到顾教授和刘阿姨,他走去隔壁,以为今天在一起吃,却也不见顾教授两人。
小姑做好了饭菜,见顾泽桉自己过来,便问:“你爸呢?”
顾泽桉愣愣道:“没见着他。”
“瘸着个腿上哪儿去了?”小姑把筷子塞给小杰,“别管他,你们先吃。”
顾泽桉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刘阿姨也不接电话。
小姑无语:“每个周六都要往外跑,他们俩......”她看一眼小杰,噤声没再说,话锋一转道,“多吃点菜,冰箱里有冰棍,小杰你自己拿着吃。”
陈淼淼小声嘀咕:“我的冰棍。”
小姑捏了一下她的耳朵,“什么都是你的!”
陈淼淼笑着往后躲。
“我出去找找。”顾泽桉揉了下头发,“是不是去学校了,我开车去看看。”
小姑正要拦他,小杰仰起头:“我知道叔叔去哪儿了,他每周六都去。”
*
顾泽桉站在十字路前,那天,顾教授就是在这里被车撞,他从来没问过,为什么那天顾教授会出现在这里。
他穿过马路,走进那栋翻修过好几次的旧楼,大堂里有几张休息椅,他在那里坐下,和这栋楼一样,这些椅子像是从哪里淘汰后捡来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楼很旧,位置也隐蔽,不容易被熟人碰见,昔日的老同学退休后在这里开了一间心理咨询室,顾教授每周六都来,一晃已经好几年。
顾泽桉很难平复心情,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种境况,他从来没有停下过埋怨,也从来没有发现,父亲正在试图理解他。
良久后,顾教授从电梯里出来,他们一眼看到了彼此,依旧是相对无言,还多了几分尴尬。
顾教授和刘阿姨说了几句,刘阿姨先出门,他瘸拐向顾泽桉走去。
顾泽桉起身去扶他,两人在休息椅上坐下,视线并不看彼此,各自落在不同的地方。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顾教授沙哑地问:“你吃饭了吗?”
顾泽桉眼泪倏地流了下来,“没有。”
“先去吃饭吧。”
“爸,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泽桉用掌心把眼泪擦干,试图让自己保持稳重。
“该说什么呢。”顾教授亦是红了眼,他把头仰起来,“直到今天,我都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非得喜欢男孩子。”
顾泽桉按捺着喉头的哽咽,擦不净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可我总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打你,没有把你关在家,是不是,我们父子之间,不会变成今天这样。”顾教授抹了一下眼角,哽声道,“我知道你怪我,你和那个小子分手,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不是因为你。”顾泽桉深吸气,“爸,和你没关系。”
“你把他带回来吧。”顾教授哑声道,“我试试认他当个儿子。”他伸出手揽住顾泽桉的肩膀,深沉道,“不要哭,像个男人,坚强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泽桉捂住脸,眼泪决堤而落,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满溢的泪水从指缝间滚落,流满了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