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宫人们的惊诧,二位主子的眼中,更多的似是陌生。
但兰雪茵比他们认为的更早回神,她优雅从容地起身,从善如流地跪安,“陛下。”
其实应该加一句,好久不见。
但另一个人安静地走过来,有力的大掌撑起她的胳臂,沉声道:“好久不见,兰嫔。”
兰雪茵忍不住抬头,细细打量面前的男——人。
明明不过是从十九岁变成二十二岁,她却再也没办法将眼前之人当成一个高中生。
他已完全具备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形,包括眼神。
但兰雪茵最喜欢的,竟然是那道伤疤,天啊,再看两眼,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了。
没错,我们兰嫔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带着几分野性的“糙汉”,简直完美地踩在了她的审美上,不怪她此刻心如擂鼓。
未免失礼,兰雪茵只能恋恋不舍地垂下头去,轻声道:“是好久不见了,陛下——可好?”
久久等不来回音,她纳闷抬头,忽的怔住。
裴止——这是在走神?
皇帝陛下的确在走神,站在他面前的,再不是被他当成和凤娘一样的小姑娘,她已经,完全长大了。
眼前之人,和前世那个挡在他面前的身影,渐渐重叠。
只不过,她不是苍白消瘦的,不是郁郁寡欢的,不是单薄到,像一阵风,随时会消失。
她脸庞晶莹圆润,猫儿眼愈发剔透,神采奕奕,窝在上好的雪狐皮毛中,像堆出来的锦玉人儿。
看得出来,在南屏山行宫的这三年,她过得极好。
这一点,在第二日天大亮后,看清这座宫殿院中情貌后,更加确信。
裴止站在光秃秃的葡萄架下,几乎能想到这里枝繁叶茂,挂满一串串沉甸甸果实的情景。
这里的每一处,他都忍不住驻足,直到一个热烘烘的大身体拱过来,抬着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负责看守的宫人急匆匆赶来,急的额头直冒汗,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汗都凉了下去。
“陛、陛下……”宫人战战兢兢跪于地面,却还是口齿不利索地开始为大黄求情,“大黄一向很、很乖的,它不会伤人,是奴婢的错,没有看好它,还请陛、陛下饶命——”
昨儿白日,有小太监带着大黄去了山上,说是掏兔子,实际就是带它去放风,白日跑得多了,晚间困得厉害,兰雪茵瞧着怜爱得不行,让人带着它下去睡觉。
宫人们也都很喜欢它,不拒谁,有空便照顾它,这次轮到的小宫女一个不备,就让它大早上的冲了进来。
心里还在懊恼,明明顺德公公昨晚特地嘱咐过,暂时将大黄关起来,如今冲撞陛下,大黄会不会——
小宫女没见过皇帝,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冷漠得生人勿进的高大男人气势凛然,脸上的伤疤平添一分森然,瞧着更让人害怕。
她急的快要哭出来,大黄要是真被赐死了怎么办,兰嫔娘娘定会很伤心的……
“下去吧。”
小宫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有心想再想分辨几句,却没了刚刚刹那而生的勇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她走后,大黄更凑近几分。
这大家伙好像天然没有对人的戒心,湿乎乎的大鼻子来回嗅闻,见人不搭理它,但也没赶走它,大屁.股一歪,竟坐在了人的鞋上。
兰雪茵若是在此,恐怕立马要弯下腰去,呼噜噜它的大腚,喜爱得将它全身摸个遍,也不嫌弃它的屁.股多沉,就那么挨着也能玩上半天。
可惜大黄遇到的是裴止。
对方毫不客气地将脚抽出,顺便踢了下它的大腚。
大黄顿时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早已闻讯而来的顺德瞧见这一幕,心肝都颤了一颤。
“陛、陛下,还是让奴才将它带下去吧,免得冲撞了您。”
裴止没答,反而问道:“你们主子醒了?”
顺德不敢看大黄,两人默契地将这家伙当不存在,紧声道:“对,兰主子让奴才问您,想在何处用饭?”
裴止顿了顿,再问:“她平日——是在何处用饭?”
顺德低头道:“主子冬日不愿多动,都是叫人直接摆在中厅的。”
中厅就是她住的那座大殿的中堂,昨儿和宫女们打牌也是在那里。
晚间裴止没提,兰雪茵自动让出了舒服的主殿,自己住到后殿去了,众人习以为常,好像谁也没注意到,妃子其实还有一项职责,便是侍寝。
裴止自然也不会提,他一直以来,都是将兰雪茵当凤娘养的。
只不过——他没能来得及见凤娘长大的样子。
想来,也是这样姣姣如明月般的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