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两个字念出来,向杉能感到他手下的眼珠轻颤,像被羽毛擦过。
他产生片刻的怜爱,移开手,想去看段兮燕的眼睛。
向杉一点点移开手,像小时候他母亲们永远不在家,他好不容易等到她们从国外寄来生日礼物,怀着期待的心情拆开。
覆住双眼的手移开,段兮燕睁开眼,睫毛扫过向杉的掌心。
向杉没有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这双沉静的眼内只有一点茫然。他瞬间懊恼起来,感到索然无味。
他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他是一个很容易得到别人好感的人,拥有才华、财富和出众外表,他想要的东西都会属于他,但是他的内心从没有得到满足。
他喜新厌旧,得到了也不会珍惜。
让向杉不能接受的是,他无往不利的条件失去了价值,这仿佛否定了他过去的所有努力,他段兮燕凭什么!
段兮燕更是无语,这位大少爷的情绪比天气还阴晴不定,他错开向杉坐起,准备去旁边的房间办公。向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牙都要咬碎。
他都愿意放低姿态哄人了,还要自己怎么样。
两个人待在不同房间,向杉准备冷落一会段兮燕,让他反思,来求好他都不理睬。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他退一步想,他是学长该大度,段兮燕要是现在来他就考虑原谅他。
向杉等来等去,秘书来都被他的黑脸吓得不敢吭声,向杉签字的力道加重,他想他哄不好了,段兮燕完了。
段兮燕不知道隔壁在想什么,他在手机和医生说明自己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吸入过多信息素,他对信息素有了点抗性。医生让他周末来复查。
之后段兮燕忙公司的事,和孤儿院预约,再询问方昕的情况,他事情多,忙到向杉敲门才察觉到下班时间了。
段兮燕收拾好东西,打开门就看到微笑着的向杉。
怒火上头的向杉本来在想,他要忍什么,区区玩物,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有够不识好歹。
但是他打开门,段兮燕就问:“到下班时间了?辛苦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还有把地址发我,不是要我带吗。”
向杉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原谅段兮燕了,或许段兮燕一直在房间惴惴不安,在想方设法哄他,那他也就不去追究了。
“你拿手什么就做什么,还要我去想?真以为我要你接?坐你的车掉价。”
说完他转身看似不耐烦,但是嘴角是扬起的。
段兮燕只听到个随便做什么,不要他带,身上压力骤降,他点点头记在备忘录上,下楼打车回家。
路上天气转阴,狂风大作,雨滴砸在车窗上。
“哗啦哗啦”声中暴雨冲刷着街道,天边乌云密闭,隐约有雷鸣。
下车后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段兮燕包里常备着一把黑伞,是为了贺易准备的,还是大学的旧款。
他打开车门撑起伞,白炽车灯闪灼,街道车水马龙,喧闹中他不可自拔感到心缺了一块。
有人说分别是不经意的悲伤,无意间被什么触动,才发现记忆里的人鲜活如初,时间将记忆变得模糊,留下最动人的色彩。
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
段兮燕举着黑伞行走在路间,地面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裤脚,暴雨打在伞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风夹杂着雨从伞照顾不到的间隙吹来,衣服不可避免沾了些雨珠,潮湿地贴在皮肤上。
快走到家时,他无意识抬了下头,看到家里阳台的一盏灯,一团黑影趴在玻璃后。
雨天光线不好,但他肯定那是瑞云。
因为段兮燕怕回来晚了家里黑,布置了许多感光灯,所以瑞云是跑到阳台看雨了吗?
那团光穿过玻璃,穿过空间,照亮了他惶惶不安的灵魂。
他抓住了一丝牵绊,堵在心间的郁气散开,他还有家,还有生命在家里等待着他。
段兮燕上楼打开门,瑞云在门后喵喵喵,换鞋时绕着他转来转去,蓬松的尾巴高高翘起。段兮燕把它抱起来,到厨房给它做猫饭,他简单吃点东西洗漱,换了睡衣去阳台看雨。
阳台安了松软的吊椅和低矮榻榻米,还有些空旷位置被留出来准备养花。
瑞云有些悚雷,吃完饭就黏糊糊跟到阳台。
它巡逻了圈领地,把头埋到段兮燕怀里,用尾巴拍了拍段兮燕手,段兮燕见它这怂样,好笑地抱住它的头盖住耳朵,看它在怀里开爪。
他看够雨后回到床上,准时睡觉,雨声中他久违地做了场梦。
一个废弃的空无一人的教堂,藤叶爬满发黄的墙,天顶是彩绘玻璃,光照过花窗落在地板上,这偌大的地方虽然破旧,但一尘不染。
梦里的他穿着黑白衣服,披风垂地,下摆随着走动拖过一节节阶梯,耳边是空灵庄严的乐声。
走到最上面时,他看到一个少年坐在管风琴前弹奏。
少年转过身,段兮燕却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他右耳戴着枚蛇形耳环,黑白配色,是银环蛇。
画面一转,还是那个教堂,少年消失了。
他跪在地板上,怀中躺着一个女孩,女孩胸口浸出大片的血,温热黏腻的血液顺着指缝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