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高待久了,她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们自己真的那么干。
她们所幻想出的、恶毒肮脏龌龊到令她难以理解的场景,真的是她们自己的真实经历。
高二时,知晓旧事的许娇曾义愤填膺地说:“你当时怎么不给她下药呢?这种贱.货,就应该被.沦.被录像!”
沉浸在回忆里的夏暗歌一下子给吓清醒了。
在朋友为她说话时展现自己的高道德是相当找死的行为,夏暗歌不敢表露出自己的震惊与厌恶,不敢让她们发现自己和她们不一样,只能勉强笑笑,尽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当时我哪晓得这些法子……”
高二她和光高“朋友”们的许多次谈话,都像是误入阴间,只能勉强屏住呼吸、生怕被身边“人”发现是非我族类的生人。
或许,哪怕没有闻静舒绵,她也注定再次与光高众人殊途。
但那一年的融入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治愈了她,在无数次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后,射中十三岁的夏暗歌的那支箭才真正消解了威力,她找到了真正的答案,确定了那完完全全不是自己的错,此后再没人能以此伤到她。
她得到过光高人的接纳,才因此确定那并不值得;她明白了她们的行为背后的原因,才因此不再内耗。
这一切并不算什么秘密,为了挽留男友,龙沫沫经常在熄灯之后的女寝走廊完成男友给她的各种特殊任务。
昏暗的光线固然能给她掩护,但怪异的声音却免不了让好奇的人去寻。关于龙沫沫的种种艳闻轶事,是女寝中许多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高二时人缘不错的夏暗歌听过关于龙沫沫更骇人听闻的传闻,那些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龙沫沫的“好姐妹”“朋友”给她造的黄谣。
但龙沫沫身上的那些痕迹,夏暗歌曾多次亲眼见过。
此前夏暗歌从未打算以此下手,龙沫沫成为荡.妇还是贞女都和她毫无关系,以光高的风气,并不能指望某一天龙沫沫会因为淫.荡之类罪名被审判,夏暗歌也并不会因为她私生活混乱而产生“我早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的得意,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体,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是每个女性生而有之的权利,再无耻的鼠辈也不例外。
长久以来,她对龙沫沫的关注,都源于一种守株待兔的尝试——她期待蹲守到一个能够让自己不脏手地置龙沫沫于死地的机会。
在机会到来之前,她只会投注极小的能量保持关注,而机会一旦到来,她将拼尽全力。
没有也没关系。
日日布陷阱只是一种习惯,对剑术与箭艺不休的磨练才是成功的关键。
选择在这时候动手,原因非常简单,此刻绝对有无数的在场男生偷拍,一旦龙沫沫死亡,今日之事绝对会流出,关于她的桃色新闻的热度会瞬间压过其他所有,而警方也大概率会不可避免地因此将这件事往情杀、私生活纠纷乃至自杀上联想。
她的目的不是以此对龙沫沫进行荡.妇.羞.辱,而是利用大众对少女贞洁的苛刻、对女高中生桃色新闻的热衷,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祸水东引,降低自己的嫌疑与关注度。
——毕竟,法律上来讲,如果龙沫沫因为她的这个做法自杀了,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龙沫沫的私生活在一部分群体中固然算不得什么秘密,但光高不同群体之间如隔天壑,此刻在场的不少人还是被震撼得不轻。
无论是郑艳黄方英,还是李媚霍晞,都因此呆立当场。
良久,有人指着龙沫沫皮肤上奇怪的疮和红肿溃烂,惊疑不定又饱含恐惧地说:“……那……那是什么……”
“不会是……”
“梅……还是……疣……”
回去这双鞋不能要了,夏暗歌默默想,幸好刚才她手上没碰到龙沫沫的血。
然而看着周围光高男生一个个精神g潮的样子,她心中再度浮现出浓烈的反感与自厌。
被仇恨短暂压过的罪恶感卷土重来,她只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空心人偶炉,被架在柴火上慢煎细熬。
利用大众对女性“贞洁”的要求,将那些恶心的目光当做新的刑具,让恶鬼们去撕咬另一个恶鬼,这样做的她,和喋喋不休地对她进行花样百出的荡.妇羞辱的龙沫沫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你是要做同样恶心的恶鬼,还是以身饲虎,自己放弃抵抗,任由禽兽将你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任由自己的血肉化为她的养料,让她在撕咬下一个受害者时爪牙更加锋利?
一次次放弃驱狼吞虎的机会,就能证明自己在道德上有多高洁吗?
如果她一再地因为同为女性而放弃这些报复的龌龊手段,那那些因为被龙沫沫偷拍私密照上供给李越后被大肆传播,抑郁到退学乃至自杀的女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作恶者的一点点报应呢?
头名之下,一个个名字灰暗下去,她们没有被同化,因为她们根本没能从这场劫难中“活下去”。
或许这里的所有人该死,霸凌同学又为虎作伥的龙沫沫、包庇施暴者的老师、趁乱偷拍的男生……被同化、做着同样恶心事情的她自己。
思绪一刹万念,现实中不过过去了一分钟而已。
龙沫沫已经失去了反击能力,但她的同伙可还没有。
李媚回过神来,既惊且怒,大骂道:“你个XX的XX!XX的……”举着棍子冲上来就要打夏暗歌。
夏暗歌眸光一冷。
她本有能力躲避,然而她却忽然抬起手,用腕表生生抗下了这一棍。
奢昂的表盘在重力下亦不堪一击。
教室的监控清晰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豪赌后的肾上腺素狂飙,夏暗歌注视着女孩无知的面容,眼眸在那一刹那亮如妖鬼。
趁女孩脱力,她猛地扯过她的手臂,反方向一用力,女孩的手臂瞬间脱臼。
在李媚咒骂着用另一只手臂试图殴打她时,夏暗歌一个过肩摔,李媚的身躯砸在桌子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三人组中的女孩变成只会痛呻的爬虫,而唯一的男孩惊恐地望着夏暗歌,懦弱地不敢向前。
当着所有人的面,夏暗歌上前一步,以不容阻挡的姿态接上了对方脱臼的手。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响彻整栋教学楼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二次疼痛让李媚表情几近癫狂。
阴戾艳丽的眸沉沉地望向班主任,极黑的长发散落在额边,蜿蜒冶艳,一片混乱中,阎罗般的少女勾了勾唇:“老师,这才叫互殴。”
黄方英嘴唇颤抖,她知道,夏暗歌是在回应那一句“还手了就是互殴!挡一下也是互殴!”
——如果不是当初我遵纪守法,想要校方给我一个公道,你以为,以我的能力,你的爱徒,还会有命在?
然而下一秒,黄方英的目光变为了惊恐。
无人注意的角落,龙沫沫忍痛冲李媚使了个眼色,丢了面子的李媚眸中掠过一丝疯狂,下一秒,她从龙沫沫的桌子里翻出一把锋锐的小刀,拔出刀鞘,趁着夏暗歌望向黄方英的那一刻,狰狞地向夏暗歌捅去!
以夏暗歌的视角,确实看不见她们的小动作。
但夏暗歌一直很注意自己的站位,她利用窗户来获取背后视野,时刻保证自己前后都有避让的空间。
所以,在李媚站起来的那一刻,窗户上立刻出现她扑过来的身影,来不及思考,夏暗歌本能地向前一倒。
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然而在她身后,却有凄厉的惊呼声响起。